這條律令,當真是叫人不适。
餘晚桃心中後怕,想她自己也是險些去了這慈濟堂的,今兒想想,不得不承認當初陳文祖說的一句話非常正确。
她因過繼給舅舅,才免了被送去慈濟堂這一遭。
“那明日你去縣裡把那窈兒姑娘帶來吧,工錢就按一日五十文結給她。”餘晚桃擡頭看着天上圓月,心裡頭怅然。
她同小細柳道了一句後,荔枝也懶得吃了,起身拍拍衣裳沾的殼子碎屑,打算回屋睡覺去。
“哎!”,小細柳高興應了,轉身去拿掃帚打掃院裡的荔枝殼。
許是睡時心裡想着事情,餘晚桃夜裡做了一晚上被黑臉老嬷追殺的噩夢,給自己吓出了一身汗,夢裡反擊時還擡腿将崔玉棠給踹下床去了。
外邊天蒙蒙亮,隐約可聽着雞鳴聲。
餘晚桃惡鬼纏身一般從床上坐起,頂着兩個黑眼圈看向坐在地上的崔玉棠,啞聲問:“你怎麼坐地上去了?”
崔玉棠沉默着爬回床上,他定定看了餘晚桃半響,才道:“兩人擠着熱,我坐地上涼快涼快。”
餘晚桃抓着頭發,低頭打量身下一米五左右寬的床闆,确實是窄了些,這麼着将就了也有幾個月。
她打着哈欠道:“等你去了書院,我找木匠重新打一張床放屋裡,等你旬休回家,就不用跟我擠了。”
“到時便入冬了,擠些暖和。”,這時也無法繼續睡了,崔玉棠幹脆起身穿衣,出去端了洗臉盆進來。
餘晚桃趴在竹席上痛苦地閉上眼,嘴裡嗷了一聲,接着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不能再賴床了,哎呀今日有得忙。”
今日确實有得忙。
小細柳一早就去了縣裡。
餘晚桃起來後去菜地澆水,崔玉棠則去竈房煮了一鍋粥,上面蒸一籠屜的雞蛋和粗糧,又從酸菜罐裡抓了把豇豆酸出來切丁,放辣椒炒了一海碗的下粥菜出來。
吃了朝食,便要将家裡能用的大水缸都搬出來洗刷幹淨,竈裡也得提前燒上熱水,怕柴火不夠,崔玉棠還特意去山裡跑了幾天,備了足足的柴火。
“收蠶繭去!”
餘晚桃拎着竹筐,幹勁十足的喊了一聲。
崔玉棠推開蠶舍門,對于這四十多天來努力的收獲,也十分期待。
牆壁上的木簇已經結滿了顆顆蠶繭,橢圓、飽滿,喜人,餘晚桃看着這些蠶繭都不是蠶繭,而是貨真價實的銀子。
她小心翼翼地取下一扇簇架,将結在木格子裡蠶繭摘下來,這一個簇架就是二百個格子,要将這麼多蠶繭都摘下來,也得費不少功夫。
幸而小細柳回得快,還給帶了一幫手回來。
餘晚桃見到窈兒第一面,這才想起幾個月前那場轟動全縣的狀告,光是這一舉動,便知面前這人不是個任人擺布的。
“崔公子,崔夫人。”,窈兒乖巧喊人,屈膝見禮。
面若桃李,身姿似柳,一雙眼珠子秋水盈盈,我見猶憐。
餘晚桃收回視線:“同細柳姐一般喊我桃子便好。”
“哎,謝謝桃子姐給我這份活計,我定會認真做好的。”,窈兒彎着嘴角,躍躍欲試地詢問:“我們現在要開始了嗎?”
餘晚桃笑道:“不急,鍋裡有早食,細柳姐你帶窈兒去吃了早食,再把具體要做的事情告訴她。”
小細柳忙擺手:“不用,我們在縣裡吃了的。”
“好,那開始吧。”
收蠶繭,剝蠶衣,再到煮繭,洗繭、缫絲,每一步都是精細活,餘晚桃不得不一步步把關,言傳身教。
四人一上午收完全部的蠶繭,将幾大竹筐擡到院裡,開始剝蠶衣。
“桃子姐,你識得遊子澗吧。”,窈兒忽然開口道。
餘晚桃倏地擡頭,短短幾秒便反應過來了,她面色微沉:“是你讓細柳姐故意同我提起幫工一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