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的角落裡鋪着幹燥的稻草,上面蜷縮着穿着一襲青衣的姑娘。
那姑娘雙臂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慕雅雲将拎着的燈放在比較遠一點的角落。
現在的燈火都是明火,不小心倒了,可就直接會燃起大火。
“徐姑娘。”慕雅雲聲音輕柔,但是卻讓蜷縮在一起的那個姑娘哆嗦了下。
“你别害怕,我是顧大人派來幫助你的。”慕雅雲并沒有立刻走到那姑娘身邊,而是離她有些距離,是讓陌生人最安全的距離。
蜷縮在一起的姑娘動了動,睜開眼睛,眼神裡都是驚恐。
“别緊張。”慕雅雲沉思一下,幹脆在随地而坐,“徐姑娘,我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姓慕,在江南府這邊經營了一家會所。”
“在我們會所裡,隻接待女客,裡面的客人全部都是女性。”
徐婉甯的神色漸漸放松,但是眼中還有着戒備,隻是原本蜷縮在一起的身體慢慢坐了起來。
“我以前曾經想過,為什麼這個世間,女子要比男人不好生存。”
慕雅雲的聲音不徐不緩,輕輕柔柔,讓人很容易就放下心防。
“為什麼這個世道,出了事情,總是覺得是女人的錯,覺得女人不應該打扮得花枝招展,不應該抛頭露面。”
“好像隻要穿了件好看的衣裳,塗抹上漂亮的胭脂,在一些人眼裡都是罪過。”
“最主要的,是不僅僅很多男人這樣認為,就連同樣是女子的一些人,也是被馴化的如此。”
徐婉甯眉眼動了動,她看向慕雅雲。
牢房裡的光,并不怎麼亮,牢房的高高牆壁上,隻有一個小小的窗口,透着一點點光亮。
偏偏今日還是陰雨天,原本唯一能透亮的地方也是灰蒙蒙的。
唯一能發光的,就是慕雅雲提過來的那盞燈。
坐在她不遠處的那名女子,眉宇間有着和别的女子不同的自信,哪怕在這麼昏暗的環境裡,似乎都是在發光一樣。
完全和現在女子,不一樣的人。
“其實,我以前不明白,也很不服氣。”
“大家都是生而為人,隻不過因為性别不一樣,為什麼就能斷定什麼事情應該是男人做,什麼事情應該是女人做?”
“就好像我現在做的事情。”慕雅雲看向徐婉甯,“我想讓我接觸過的每個飽受生産之苦的女人得到最好最體貼的照顧。”
“女人是能生育,但是絕對不是隻能生育。”
“生育是大自然賜予女人最美好的禮物,但是卻不是一種工具。”
“所以我想幫助同樣是女子的她們,最應該呵護,最應該被理解的,就應該是她們。”
“而不是,在生了孩子以後,就喪失了自我,沒有了是非。”
徐婉甯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睛,慢慢聚焦在一起,開口說了自從慕雅雲到來之後的第一句話,“女人,真的能夠不喪失自我嗎?”
“那要看你。”慕雅雲神色堅定,“敢不敢反抗和堅持。”
“反抗……”徐婉甯喃喃自語,眼中浮現一點水光,“明知道命運如此,要如何堅持?如何反抗?”
“如果連自己都放棄,那誰還能救你?”慕雅雲站起來,慢慢走到徐婉甯身邊蹲下,“徐姑娘,如果連自己都要放棄自救,其他人更沒有辦法。”
“我們女子是比較勢弱,但是相對而言,弱并不是理由,我們可以讓自己變得堅強一些,哪怕隻有一點點的改變,可能就會給以後的生活,帶來翻天覆地的變化。”
徐婉甯眼眶裡的淚水迅速掉落,“就算我已經是不幹淨的女人,也是如此嗎?”
眼裡的絕望越發明顯,“我反抗了,但是我的力氣太小,根本沒辦法掙脫。”
她像是回想起什麼,身子輕輕顫抖,聲音也漸漸嗚咽,“為什麼我這麼倒黴,為什麼會是我遇到這樣的事情,我明明,克己守禮,根本沒有逾越。”
“明明是那個畜生的錯,為什麼要把所有的錯都怪在我身上?”
大顆大顆的淚珠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滾燙卻又冰冷。
“你沒有錯,徐姑娘。”慕雅雲伸出手,慢慢握住徐婉甯的手,徐婉甯的雙手冰涼,沒有一點熱氣。
“你沒有錯。”慕雅雲肯定地說道:“錯的,是那些惡人。”
“就像我之前說的,因為那些軟弱的人,不想承認自己的錯誤,所以把所有的錯都推在女人身上,好像隻有這樣,才能把自己的懦弱無能掩蓋起來。”
“包括那些歇斯底裡指責辱罵的女人,也是如此。”
“受害者有罪論,是一種荒謬又惡心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