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查妖丹的事兒?!
饒是前來看戲的陸肇,也不由得擡起了頭。他本以為,來了那麼多百姓,又将他和孟昌明請來,這幾人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呢,結果就這。
他失望的瞥了眼同樣蒙圈的王泓,無趣的打了個哈欠:“那就快點兒吧。”
柴榮沒什麼精神的應了一聲,轉頭看向坐在下首位的孟昌明,恭維道:“那孟撫使,我就僭越一次,當回你們鎮妖司的伏察?”
“請。”孟昌明笑呵呵的回答,“說起謠言,陸肇啊,你來查好了。”
陸肇将手一甩:“不行不行,我不行,讓我殺個妖簡單,查案子,做不來。王佥事不是在,讓他做。”
“那就再定,再議。”他看向程思嘉,沒有接陸肇的話。
顯然,孟昌明沒有讓王泓接手的意思,柴榮那面的小吏也翻閱完了《妖律》,小聲的向柴榮彙報着。
“哪位是芸娘啊。”
柴榮看向兩個一模一樣的狐妖,最後将目光定在表情不鹹不淡的芸娘身上。
芸娘上前一步,不情願的跪坐在地:“回大人,民女是。”
“捕妖文書說,你殺了多名男子,是因為你的夫君,常宏偷竊并私賣了你的妖丹,可屬實?”柴榮看向絲毫不怯的狐妖,語氣嚴肅,略帶恐吓。
“屬實。”瞬間,外面圍觀的百姓一片嘩然,芸娘沒有動搖,甚至沒有像預先說好的那樣,拿出脆弱的一面,反而狠厲道,“他們罪有應得。”
“如何證實你說的是真的?”柴榮言辭犀利起來,“我雖不是伏察,但對你們妖物多少有些了解,沒有妖丹,你如何能活這麼長時間的。是不是也能證明,常宏并未做此事,而是你胡謅的。”
芸娘猛地一擡頭,時媱見她表情不對,立刻道:“我們有人證。”
柴榮:“傳。”
很快,小吏将等待傳喚的人叫了上來,來人正是雲華觀的孟道長,以及被囚在崇安縣的屠永懷,常宏的新嶽丈。
不知是何原因,屠永懷一反當初的閉口不言,将污水一股腦兒的推給了死的不能再死的常宏,将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蒙蔽的商人形象。
時媱自是不會讓他搶占了‘風頭’,将有利于芸娘和芷娘的内容,講給柴知府,以及身後的百姓聽。
判決結果與設想的無異,芸娘犯殺虐罪,芷娘犯包庇罪,共囚鎖妖塔百年。
鎖妖塔是妖的煉獄,呆在裡面一日,妖炁便潰散一日。若說有什麼機會,可以提前出獄,那就是靈力潰散殆盡,擡出去。
“可有異議?”
見沒有答複,柴榮都要結案了,時媱突然道:“遣送狐妖的伏察能否現在就安排,也好叫圍觀的百姓安心。”
收到訊号,混迹在人群的姜坊主立刻捏着嗓子道:“沒錯,現在就安排,誰知道你們會不會半路将她倆殺了。”
接着一個老者接話:“是極,依老夫看,那兩個伏察就挺好的,他們抓的,就讓他們去送好了。”
王佥事徹底是明白了這出戲的動機,裝作不滿:“區區五紋伏察,這不合規矩。”
“五紋?”許久未說話的孟昌明站起身,“老咯,坐不住咯。我記起來了,你是叫……程思嘉。”
“是。”程思嘉站直身子,将腰帶上的令牌解下,雙手遞了上去。
他拿在手上看了會兒,還回去:“下了衙,去總務堂,把令牌換了。我記得你,姜铎有呈報你升至六紋的文書,這案子你辦得不錯,善始善終吧。”
突然成為六紋伏察,程思嘉頓時喜上眉梢,不管過程如何,總歸是好的,目的達成了,她終于可以進京了。
孟昌明一走,陸肇自然也是坐不住,罵罵咧咧的跟了上去,錯身之際,他目色沉沉的和王泓交換了個眼神。
這出戲……到底是出乎了他們的意料,有些風雨欲來的味道。
五紋,真是個暧昧的級别。
五紋伏察,已經有了上報京城文書的權利,那個權利,是舉察。
等所有鎮妖司的人都走了,柴榮才起身朝自己的官廨走去,他腳步虛浮,像是沒什麼力氣和精神的樣子。
路過的差役和小吏見狀,含糊的行過禮後,便小跑着離開,柴榮自嘲的笑了一下,推開房門。
屋内空曠,寒涼。連個炭火都沒有燒,更不要說熱茶。他緩緩坐在官帽椅上,研墨,提筆。
狼毫與紙張的摩擦聲,伴随着呼吸起伏。一筆,接着一筆。
突然,柴榮開口道:“孟昌明慌了,有意提拔新的伏察為己所用,他對陸肇也有所忌憚,雖沒有懷疑王泓的身份,但也不想讓他摻乎進來。”
“意料之中。”屏風後,傳來男子溫潤如玉的聲音,“案子如何,可順利?”
“這……下官不敢妄言,還請傅觀察明示。”柴榮寫字的手停頓。
“那我換個問法。”屏風後的傅景修對着身側的人挑眉,“時姑娘,可達到了她想要達到的目的。”
柴榮了然:“時姑娘很聰慧,沒有挑起孟昌明的警惕與忌憚,選擇繞開了妖丹一事。她身邊的兩位伏察,不日将上京遣送狐妖,遠離紛争。想來……現在已安然歸家。”
傅景修點點頭,驟然道:“将你貶至旁縣做縣令,可有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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