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華感覺渾身發冷,周圍的氣氛像是凝固了一般。
夭夭歪了歪頭,手中的物什飛到了朝華面前。
那赫然是同朝華腰間挂的一模一樣的,幾乎分毫不差的,昭雪的劍穗!
隻不過,朝華腰間的劍穗是剛編好的,劍穗仍是雪白雪白的,可她面前這個,劍穗上點綴的寶石表面有幾道劍氣劃傷的口子,劍穗末端的流蘇上,還沾了血迹。
有些淩亂,像是從土裡挖出來的。
朝華記得,那是謝染為她擋劍時,濺在她身上的血迹。
與面前的一模一樣,分毫不差。
她擦不掉,她如何都擦不掉。
這個劍穗像是把她帶回了上一世的噩夢中,又好像在告訴她她現在經曆的一切都是虛假的,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東西會出現在這?
朝華顫抖着手接了過來,劍穗上的血迹已經幹涸,變得有些黑了。她瞪大眸子,聲音有些顫抖,盯着夭夭:“這是何物?”
或許是秘境的幻象,或許是她的心魔,或許是夭夭為了考驗她......
總之,它怎麼可能是她的劍穗?
她的劍穗,早在上一世和沈書淮葬在一起了。
早就随着她同褚沉的那一戰消失了,她現在有的,是全新的,重來過的,沒經曆過那些污穢陰暗的昭雪劍穗。
“你的劍穗。”夭夭頓了頓,盯着朝華道,聲音又輕又細,像是在朝華耳邊低語:“昭雪的劍穗。”
怎麼會,不可能?怎麼可能!
它不可能出現在這,它怎麼可能出現在這?
一個時空怎麼會出現兩個同樣的東西?
朝華的喉嚨像是被抓住,她說不出話,隻能死死盯着手中的劍穗,又擡眸看向夭夭。
夭夭抿了抿唇:“它是真實的,存在過的。”又指了指朝華腰間的劍穗,話鋒一轉,有些溫柔:“這也是真實的。”
朝華攥緊了手裡的劍穗,又輕輕松開,她眨了下眼,臉頰流下一滴淚珠,在那一瞬,她所有的擔憂與恐慌全都褪去,她的心慢慢平靜了下來。
她能重生?那又有什麼不可能的?
她隻是太驚訝了,看到劍穗的第一眼,上一世太過痛苦與悲傷,每當她回憶起來,全是沈書淮死前的樣子,妙心入魔域的背影,和謝染,看她的最後一眼......
從她重生以來,她總是很害怕,她害怕這一切都是夢,她害怕她所做的都是無用功,她太害怕了。
所以她方才反應才這麼激烈。
“為何會出現在這裡?”朝華問,她輕輕撫着寶石上的印子,那是救沈書淮的時候被劃傷的,隻是可惜,這顆寶石她甚是喜歡,她又摸了摸腰間的劍穗。
這枚劍穗,似将她的前世今生聯系在了一起,她不太懂,她為何重來一世,這之間又藏着什麼。
夭夭不答,她的面容在朝華眼中漸漸模糊,周遭的黑暗慢慢褪去,逐漸被白色的虛影代替,朝華不适地擡手擋了擋。
待夭夭的身影徹底消失後,朝華也适應了突如其來的光亮,她将手放了下來,卻發現周圍是一片碧綠。
是她沒見過的,一片不知何時出現的林子。
這是什麼地方?朝華撫上腰間的劍,沒找到夭夭的身影。
她緩緩轉過身,在她不遠處,似乎立着一個墳,一個她無比熟悉,又無比陌生的,凡間最普通的墳。
這時她才發現,手中的劍穗已然不見。
朝華緩慢地走了過去。
墓碑上赫然刻着:恩師沈書淮之墓。
是她親手堆的,也是她親手刻的。
朝華的心髒像是被一隻大手攥住了一般,她感到很心碎。
她顫抖着伸出手,想要撫一下墓碑,又像是有顧慮一般,停在了半空,随後,還是珍重而又鄭重地撫了上去,如待珍寶。
“師尊...”她的眼眶浸滿了淚水,一顆顆如斷線的珍珠般漸漸滑落,然後落在了土裡。
聲音随風飄散,又揚起一陣塵土,模糊了墓碑上的字。
朝華本就因淚水眼前變得模糊,現下她更看不清墓碑上的字,她用手擦淨,卻發現如何都擦不淨,甚至于,她越擦,字迹越模糊,以緻最後,那墓碑變得光秃一片,上面竟什麼都沒有。
朝華放下了手,而那隻手,早已變得血迹模糊。
“哎...”一陣似有似無的歎息響在她耳邊。
像是從遠古傳來的聲音,飽含了歲月的滄桑與悲苦,又像是從未來走了過來,穿透了時間的壁壘,曆經千辛萬苦,才來到這裡。
朝華站起了身,險些沒有站穩,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前方。
那是,穿着紅衣的沈書淮。
可是,師尊不是在外面等她嗎,況且師尊從未穿過紅衣,總是一身月牙色的長袍。
她一直以為這一切是幻境,也許在她從狐妖的回憶中走出來那一刻,她就踏入了考驗中,面前設置的一切都是虛假的,隻是用來考驗她的。
縱然她覺得,這幻境如此逼真。
可是在十四州衆多前輩的經驗下,幾乎大部分的秘境,都會設置幻境,在那裡你什麼都能看到,你能見到最想見的人,得到最想要的東西,窺見心中最害怕的事物。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對于很多人來說,他們殺了很多妖獸,傳承已經唾手可得,卻折在了幻境這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