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風拉回我的思緒,班主任招手示意我進去,我跟在他的身後進了班級。班主任擡手一指,一張空了的位置出現在我眼前。我往那兒走去,我擡眼見到了我的同桌。
她看到我忙拉着我說話,後桌的女孩也在和我說話。她們開朗的像個小太陽一樣,和我一點兒也不像。我跟她們搭話,班主任喊到我時,她們叫我站起來,班主任開始向班上的同學介紹我和其他班級轉來的女學生。
班上熱鬧的像在燒的開水,我看到了坐在講台上的班長,他的氣勢十足,像個小獅子一樣,一吼就安靜了下來,這一節晚自習很快過去。
到了晚上集合時,一些興奮的女同學圍着我轉,她們的熱情讓我不知所措。有個戴黑色圓框眼鏡的女孩說我長得好可愛,問我多大了。
我非常誠實的告訴她:“我十八了。”
她似是不敢置信:“我們班上所有人都還沒你大。”
我噎住了,我記得,曾經有個其他學校的招生老師告訴我,讀中職的學生還有21歲的,她說她們班上最大的是21歲的。
集合要喊口号,當國旗台上的教官喊:“知行合一!”
國旗台下的學生們原地踏步,高聲齊喊道:“德技雙修!知行合一!作風優良!能打勝仗!”
在學校這幾個星期,每每到夜深人靜時,總會忍不住想哭,腦中總會受困于過去的事中,在便利店時也是這樣,每到夜深人靜,就忍不住想哭。我不知道我怎麼了,我沒辦法從過去的時空中脫離出來,我一直哭着,一直哭着,哭到心髒絞痛,哭到喘不上氣。
這裡的每個人都對我很好,他們誰都對我很好,可我就是忍不住會哭。每個人都很好很好,都在賜予我光明和溫暖。每一個同學都在溫暖着我,盡管我孤僻,什麼也做不好,但是他們總把最好的給我,處處讓着我,不會嘲笑我也不會看不起我,他們總和我打招呼,總來和我說說話。明明我一身缺點,是該被厭棄的人,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會對我這麼好。不管我怎麼做,他們都原諒我,在用愛意溫暖我,現實讓我變的生疏和冷漠,讓我人生中的成長課題一拖再拖……
木老師和每個同學都很好很好,尤其是婉婉和芳芳,還有蘋果,彩雲和丹丹還有很多很多人。
中秋那天,我哭了一天,我愣愣看着微信上,我的父親的消息。
他說:“家裡負債三十多萬,我無能為力。”
我抱着最後一絲希望加了他的聯系方式,當我說我可能面臨退學時,他卻是告訴我他無能為力。我并不奢求他長期給我錢,我隻是希望,如果将來我落難了,就這最後一次,幫我最後一次。哪怕,給我一分,我也不會這麼難過。可是,他是一分一毛都不願給我。
滿腔酸澀洶湧而來,我哽咽着,我撥通了芥菜的電話,我将心中的委屈告訴她,她在電話那頭安慰着我。我的同桌和丹丹也安慰着我,我沒辦法停止哭泣。
“其實,其實我有錢……我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我試着把他們當成最後的希望,結果還是這樣,我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可是,當我看到消息的那一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受不了……”
芥菜:“既然這樣,你也知道該怎麼做了。”
好像在我的生命當中,父母一直是靠不住的存在,我轉過頭,目光掃過所有同學的臉,心一陣一陣絞痛,我多羨慕他們。
中秋節,阖家團圓的日子。
如果不是因為封校,他們都已經回家去了。
在沒封校之前,我和我的同桌去上香拜佛,我帶她去我曾去過的古寺,那天是農曆十五,古寺門口出現了許多傷殘患者,他們坐在地上乞讨。
我從來沒見過這麼多的乞讨者。長長一條街,街兩邊都坐着乞讨者,有些乞讨者是瞎了隻眼的,有些乞讨者是斷了隻胳膊的,有些乞讨者是缺了隻腿的……他們把生活給他們的磨難展示給大衆看。
我給吓了一跳,以前我來的時候都沒見到乞讨者,一個乞讨者都沒有見到,趕巧今天是上香的日子,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乞讨者。
……
彩雲和我在寺廟裡閑逛。
來上香的大多都是附近的老奶奶,香火并不旺盛,我看到的人隻有七、八個。比平時多了一點,偶爾有個僧人過來,提醒道金剛石像下邊不讓放香火。
我身軀一震,拉着彩雲趕緊走了。我和她逛到十二點左右,後來我提議去道觀玩耍,于是,我們便去了。
我第一次來道觀,點了花燈,抽了支簽。我跪在拜墊上猛搖簽筒,我兩隻手抱着簽筒,搖啊搖,簽筒裡的簽互相碰撞發出“沙沙”的響聲,簽筒對我來說很大,而且還有點重。我問了兩個問題,調出來兩支簽。我興高采烈的拿給道長看,道長擺擺手,他說隻能掉出一支簽,掉出來兩支簽不靈,要我重新去搖。
我之前在寺廟外邊看那些個算命先生算命時,他們說如果要算搖簽的價錢,調出來幾支簽就算多少錢。比如說,搖簽十五塊錢,如果搖簽掉出來兩支簽,那就算三十塊錢。
我覺得好坑人。
還是道觀裡的價錢要合理一點,沒那麼貴。
我閉着眼睛搖啊搖,問來問去,還是決定問我以後能不能成為一名大作家,我一睜開眼,我就看到地上有支簽,我都不知道它是什麼時候掉出來的,我都沒有聽到簽掉在地上的聲音,我一睜開眼睛就看到了。
我撿起這支簽跑到道長面前,這道長翻開簿子,對應簽号,往簿子上一看,一說便是支好簽,把簽語撕下來交給我。我開心極了,想起上個香客抽了支簽,得了簽語後,道長便要她去把這張簽語燒了。
我忙問:“要燒掉嗎?”
道長擺手道:“不用,這是好簽,你把它保存下來。”
太上老君的廟裡,有個道士姐姐在折金元寶,這幾天快到中元節了,我在想,這是折給孤魂野鬼的嗎?我也好想去折,真好,這樣每個無家可歸的鬼都有屬于自己的一塊金元寶。
我以前看靈異直播的時候,總看到好多沒人管的鬼,它們躲在牆壁裡,躲在無人居住的破屋子裡,盡管主播總是在開頭說:“本直播純屬是在拍微電影,切勿封建迷信,不要因為我的直播讓大家迷惑了自己的内心。”
可我仍然相信着。
反正我是對自己的人生沒有多少期盼了,如果可以,我希望未來我有屬于自己的一間竹屋,閑下來就看看經書,我偶爾喜歡經書,就像那些什麼《太上感應篇》和《道德經》,就講了很多大道理。
我喜歡聽人說大道理,以前我不喜歡,因為以前我在電視上就可以看到很多道理,但是現在我不喜歡看電視了。我想去隐世,反正,我就是希望不要活得太累。能活着就好,不能活着,也好。
成老師發來一條消息,問我要不要試着去教育局考試。三月份的時候我就給教育局的人打電話問過,對方說,初中畢業生的确能參加考試,但是需要畢業證,而我沒有畢業證。
呆到十月底的時候,我沒有多少錢了。繁星在九月借了我500塊錢之後也沒有錢了。因為疫情,她的老闆很久沒有開業了,她的老闆沒有錢發工資給她,學校沒有開學,她無處可去,現在在她的媽媽的員工宿舍裡度過這不安甯的一陣。
我可以選擇退學,去參加考試,直升大專。也可以勤工儉學,繼續讀下去。
其實我更傾向于退學,去參加考試。班裡的同學們大多都是15歲,自從我和别人說我18歲之後,同學的反應過于驚訝,盡管我看起來很年輕,很幼态,看着比他們還小,可我心裡還是覺得我不屬于這裡。
我學得太慢了,我想去找同類,和我一樣的人。可是這條路不太保險,我害怕我考不過,也害怕到了下一年,消息有變,沒有初中畢業生升大專的名額了。
芥菜告訴我,專升本很容易的。但是她更希望我讀下去,這條路太不保險了,而且我的學籍已經上了中專。
班主任曾經說過,如果一名學生退學了,那麼這名退學的學生将在退學當天注銷學籍。
這兩個選擇在我的心中一直遊蕩着,我實在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成老師告訴我,考試時間在明年的4月份。中職生在明年3月考,而像我們這些人,則是在4月份考。
腦子裡面亂作一團,精神狀态越來越糟糕,期中考試漸漸砸了一項又一項的科目。好像都已經沒有心思學習了。
我聯系了我的招生老師,她告訴我,如果我要退學的話,讓我考慮一個星期,讓我等她回來。在前一夜,輾轉反側實在睡不着覺,我便決定去蔔一卦。
從号稱“國學大師”的知名人士的視頻裡,我學了蔔蓍之術。上晚自習的時候,班主任忽然湊到我的身旁,調侃似的問了我一句:“聽得懂不?”
我愣了一瞬,眨了眨眼睛,我的精神狀态越來越糟糕了,我不喜歡上課回答問題,我不喜歡我的嗓子。在課堂上的表現太過消極,分是拿不到多少了,學也學不進去了。我努力過,但是就是比不上其他人……我想自學。
若非寝室裡也有兩個室友想退學,在學校解封前和班主任說出“退學”二字,我也不會覺得班主任也發現了我要退學這件事情。
下了晚自習之後,我呆愣在位置上,緩緩掏出手機,發微信和班主任說了大概情況,在周末兩天,我在教室守着,101教室的老師負責辦理入學和退學,可惜,我沒等到他們上班。
吳然告訴我,101教室的老師在星期一上班。他問我找101教室的老師做什麼,我忽然想起來,我曾陪同桌來這兒打印身份證,我就告訴她:“我來打印身份證。”
吳然:“那你去找老大,讓老大幫你打印。”
我:“額……”我思考了半天,她口中的老大應該是班主任,後來才反應過來,她又開始問了。
吳然:“你打印身份證幹什麼?”
我慌亂的眨了眨眼睛:“我……我也不知道我打印身份證幹什麼。”
我真的不太擅長說謊。
吳然:“你不會是想退學吧?”
我:“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