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言之有理。”
允祥故作淡漠,其實心中暗喜。
他雖然是個老練的政治家,骨子裡依舊笃信男尊女卑那一套,并不認為讓出身漢軍旗的太皇太後垂簾聽政甚至登基做幾天皇帝會影響天下大局。
反正滿八旗握在愛新覺羅宗室手中、蒙八旗握在和大清世代和親的蒙古王公手中,漢人又是出了名的愛内鬥,沒法擰成一根繩子成大事。
“既然如此,我們就……”
允禟希望允祥現場給出肯定答複。
允祥卻道:“八哥,九哥,茲事體大,還需從長計議。”
……
從怡親王府出來後,允禩、允禟沒有各自回家。
多年來始終關系親密的兩人湊在一起讨論允祥的态度。
“十三他肚子裡究竟打什麼算盤?答應還是不答應?”
“八哥,我認為十三心裡其實贊同我們的想法。因為如果他不接受,他會當面呵斥我們甚至把我們趕出去。”
素來心眼多的允禟振振有詞地分析道:“結果他不僅耐心聽完我們的話,還說要從長計議。可見他心裡早就動了類似的心思。”
“但此事……”
“此事畢竟涉及廣泛,也難怪他不敢當面給出明确答複。”
允禟壓低聲音:“但是他很快就會有所行動。”
“很快?有多快?”
“大概……”
允禟眯眼默算一番,道:“等年希堯從廣東回來,十三必然有行動。”
……
……
允禟的猜測沒有錯。
最近幾年都在廣東監督造船的年希堯年底回京述職,剛到京城,就被怡親王府的人用八台轎子請走,說是怡親王要親自給老友接風洗塵。
“這……”
年希堯心中忐忑,不知怡親王的葫蘆裡賣着什麼藥。
好在他這人是出了名的呆公子,人人都知他雖有皇親國戚的身份,卻是為官數十年從不摻和朝廷的傾軋鬥争,成天和造辦處的工匠們湊在一起專研各類新奇玩意,太皇太後設立造船處後,身為造船處總督辦的他頓時忙得連家中妻兒都顧不得了。
[應該沒有什麼大事……吧?]
年希堯惴惴不安地想着。
雖然對外一直都是不摻和朝廷傾軋迷戀雜學的富貴閑人,年希堯私底下也始終密切關注着朝堂的風雲變幻。
畢竟,再怎麼淡泊名利不問朝政,他也是年家的一部分,注定和年家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
“奴才給十三爺請安,十三爺吉祥。”
年希堯走進客廳,立刻躬身行禮。
怡親王笑呵呵請他起身,命人看座上茶。
年希堯不敢怠慢,半坐在椅子上,腰杆挺得筆直:“十三爺恩慈,至今還挂念着奴才,奴才實在……”
“你這幾年在廣州負責造船?”
“回王爺的話,确實如此。”
年希堯低眉順眼,畢恭畢敬地回話。
“那船隻是何等模樣?”
“回王爺的話,奴才此番奉太皇太後命令聯合西洋傳教士造的這批能夠遠渡重洋的大船,船身長五十丈,船上一半以上的部件用精煉的鋼鐵鑄造,使用燒煤的蒸汽機作為驅動,每艘船還安裝了五十門到七十門大炮,可謂是船堅炮利,銳不可當。”
“如此厲害?”
怡親王皺緊眉頭,若有所思。
年希堯假裝沒聽懂怡親王的弦外之音,闆正地回答道:“奴才也是和西洋人合作造船後才曉得西洋人已經如此厲害。”
“确實是厲害……非常厲害……安裝大炮……半數以上以精煉鋼鐵鑄造,長五十丈……”
怡親王喃語着年希堯給出的船隻數據,手指反複盤弄翡翠佛珠串。
[……年希堯是年家人,不論他願意或是不願意,都必須站在年家這邊。太皇太後設立、他主管的造船處自然也是屬于年家……船上的水勇們……至少第一批水勇都毫無疑問立場站在年家這邊……由此可見……由此可見……]
想到此處,怡親王身體一哆嗦,翡翠串子從手中滑落。
管家眼疾手快,接住眼看就要砸到地上的價逾千金的佛珠串:“爺,小心!”
“嗯。”
怡親王從管家手中取回佛珠串,意味深長地看了眼年希堯:“這些年,辛苦你了。”
“為大清效力是奴才的榮幸。”
年希堯不敢有絲毫懈怠。
“你果然人如其名,是個呆公子啊……”
怡親王苦笑,讓管家帶年希堯去花園走走。
年希堯不敢怠慢,跟随管家離開客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