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希堯退下後,十三福晉從簾子後走出,臉上滿是疑窦:“爺,您剛才……這都是在說些什麼?”
“我剛才在試探年家的實力。”
怡親王直言不諱:“年羹堯這幾年一直奉太皇太後命令秘密組建火木倉隊……如今年希堯又在廣州督造的新船……”
“王爺擔心——”
“年希堯督造的數十艘新船如此船堅炮利,倘若它們滿載火木倉隊順着海岸線一路開進天津闖入京城……”
“那該怎麼辦?”
十三福晉露出擔憂神色。
“怎麼辦?”
怡親王再次露出苦笑:“倘若天底下隻有我們大清有火木倉隊和裝載了火炮的大船,最好的選擇自然是銷毀這些東西,确保滿蒙八旗的騎射功夫依舊天下無敵。可制造火木倉、火炮、大船的技術都與西洋傳教士有關,且帶來此類技術的西洋傳教士頻繁出入大清境内,已然熟知大清的富庶……”
說到這裡,怡親王重重歎了口氣:“常言道,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防人之心不可無。”
“王爺……”
十三福晉聽出丈夫的擔憂,眼淚止不住地流下來:“我們現在該怎麼辦?難道真的要……”
“事到如今,或許也确實隻有這一條路。”
怡親王喃喃道:“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尤其是現在這種尴尬時刻——西洋人有火木倉、火炮、大船,也知道大清近年來才開始裝備火木倉、火炮和大船……如果我們自廢武功,後果必定不堪設想……好在太皇太後雖出身漢軍旗,母後皇太後卻是滿洲名門富察家族,富察家又滿門忠烈,軍功顯赫……”
想到此處,怡親王終于下定決心:“老八、老九說得沒錯,如今是百年未有之大變局,也是最好的機會。”
……
……
“奴才——”
“大哥,你這是要折煞妹妹了。”
不等年希堯跪下,武曌便打斷他,吩咐宮人給他搬來椅子:“廣東那邊的船隻建造可還順利?”
“回太皇太後的話,造船處的工作無比順暢,二十艘船年底可以正式下水。”
“船隻的裝備配置如何?”
“回太皇太後,二十艘船隻,最小的長五十丈,最大的長七十丈,船身按照尹太妃的要求半數以上用精煉鋼鐵鑄造,堅固無比,船上配置了大型蒸汽鍋爐車間,不僅能燒煤炭,還可以燒石油……”
年希堯眉飛色舞地介紹着自己的得意作品。
武曌安靜地聽着,哪怕她早已借助鳳龍的手段看到了停在廣州船塢裡的二十艘威風凜凜的大船。
“……這些船一旦下海,必定無堅不摧,無往不利!”
“兄長辛苦了。”
武曌微笑地看着年希堯。
年希堯道:“此生能夠學有所用,我隻覺無比榮幸。”
“也是……”
武曌淡淡一笑。
要知道,哪怕已經和造辦處的工匠們合作搗鼓出改良款蒸汽機,年希堯在官場同僚們眼中依舊是個不務正業的呆子,他們嘲笑他的不懂政務,認為他這輩子也就隻能在内務府造辦處給皇家制造各類新奇玩意兒。
直到——
造船處設立,身為第一任造船總督辦的年希堯遠赴廣州,在尹太妃的指點下,結合西洋人的造船技術,指揮十萬勞工費了五年辛苦,終于造出第一批二十艘身長五十丈至七十丈的裝備火炮的鋼鐵大船!
“等這二十艘船明年全部下水以後,哀家特許你和兩廣總督率領船隊從廣州沿海而上,最終在天津停靠上岸,作為給大清河哀家的千秋節賀禮!”
“謝太皇太後恩典!”
年希堯感激涕零。
“大哥又說生份話了。”
武曌莞爾一笑,将一盤沙琪瑪推到年希堯面前:“大哥這些年在廣州做事,想必已經很久沒吃到京城的沙琪瑪了。”
“妹妹果然了解我。”
被香甜的沙琪瑪勾起童年記憶的年希堯眼中滿是懷念和傷感:“可惜我們都已經……”
“大哥,我聽說你剛到京城就被怡親王府的人派轎子接了過去?”
“确有此事。”
“怡親王都對你說了些什麼?”
“怡親王……”
年希堯想了一下,實話實說道:“怡親王詳細詢問了新造的二十艘船的具體情況。”
“然後呢?”
“然後怡親王就若有所思,讓我先行退下。”
“還有嗎?”
“他們留我吃了一頓飯,杯盞間表示要和年家作兒女親家。”
說到這裡,年希堯主動停頓,恭敬問道:“太皇太後以為,年家能否可以高攀這門親事?”
“怡親王主動攀親,年家為什麼不能接受?”
武曌冷笑。
她已看穿怡親王的算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