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的經曆荒誕離奇,對魏雲深來說就像個難以分辨的夢境。
有意識的最後一個場面定格在他因心頭難言的妄念不敢再面對宋持懷,于是外出練劍,然而洶湧躁郁久久難消,魏雲深記得自己當時收劍想泡個冷水,然後……
然後,他看到了宋持懷。
如真似幻的記憶混雜在昨夜的那場夢裡,魏雲深突然不敢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對宋持懷做過那些親密的事,但看對方表情似乎還算平靜,不像發生了什麼的樣子,魏雲深試探着問:
“我昨晚練劍太累睡着了?”
宋持懷的眼神一下變得有些不對,魏雲深心中懊惱,正猶豫着要不要換句話說,宋持懷把他的劍扔給了他:“下次若再讓我見到你丢了手裡的劍,不必再回來見我。”
魏雲深愣神片刻,他看着手上的劍,開始回想自己是如何将其丢下的,而後心中讪讪:幸好宋持懷沒有讀心之術,不然若讓他知道了自己在夢裡那樣肖想,隻怕現在就要抛下自己離開。
想到夢裡那個溫暖潮濕含糊不清的吻,魏雲深自嘲地想:怎麼可能?先不說他對宋持懷尊敬不已不敢逾矩,他的師父也不可能主動對他做那種事。
不知其源的失落和惋惜席卷全身,魏雲深點頭,問:“師父,昨天是您把我抱回來的嗎?”
宋持懷點頭,道:“我隻管你這一次,下不為……”
“例”字還沒出口,一陣慌亂的腳步急急忙響了起來,兩人同時向門口看去,隻見一個村民氣喘籲籲地跑了進來,對着魏雲深大喊:“仙人不好了,昨晚出事了,村口的牛二死了!”
魏雲深神色一凜,他下意識看向宋持懷,卻見後者反應平平,仿佛這一番話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多大波濤。又想起自己“師父”的身份,隻好定下心神,問:“怎麼回事?”
那村民道:“您二位跟我來,去看了就知道了。”
牛二遇害的地方離得不遠,卻很隐蔽,是在村後一個密林裡。
三人匆匆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一群人圍着牛二的屍體議論紛紛,無不是在調侃他死狀之慘之風流,或是害怕這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倒沒聽出幾分真情實感的悲傷。
“啧啧啧,平時總說要找個女人耍耍,這回真的做鬼也風流了。”
“看他脖子上,昨晚這得是有多激烈啊?”
“怎麼死在這裡?往後都不敢進林子撿柴了,真是晦氣!”
“不是說請了仙人來了嗎,怎麼還是死人了,這仙人怕不是來騙錢的吧?”
“……”
看到他們,村長也迎了上來,隻是對比昨夜的恭敬客氣,今天質問更多:“兩位仙人,這是怎麼回事?”
魏雲深連現場是什麼情況都還沒看就被他責怪,心裡也不舒服,但想到村内死人确實有自己的責任,還是将那情緒壓下,道:“您先别急,我看看。”
村長縱有不滿,也隻能先讓路。
地上的屍體赤裸着,身上布滿了已經幹涸的斑白和暧昧的紅痕,哪怕魏雲深還不通曉男女之事都能輕易看出此人生前經曆了什麼,他沒好意思地别開了眼睛,稍定心神後重新看向牛二,卻見屍體的臉上并未有恐懼一類的情緒,相反享受餍足,看上去不像是被人害死的,更像是樂極登天。
魏雲深脫下外衣蓋在牛二屍體上,下意識看向宋持懷,後者沉默不動聲色,顯然沒打算對此發表任何想法。
尋求外援失敗,他隻得蹲在牛二屍體旁邊,因為不敢去碰死人,便問村長:“村裡之前被媚鬼殺死的人也是這麼個死法嗎?”
“是啊!”村長又悲又恨,“個挨千刀的,不知道害死了我們村子裡多少人,仙人,你們可一定要為我們做主啊!”
他話說得懇切動聽,卻暗暗懷疑起魏雲深二人的能耐來,魏雲深聽出他的不信任,也知自己昨天的表現确實不夠讓人信服,想了想問:“村子裡有見過媚鬼的人嗎?”
“沒有。”村長說,“見過那隻妖怪的人都被她害死了,哪兒撿得回命來?”
這倒也說得過去。
想起就算是他,昨天也兩度被媚鬼迷了心智——雖然魏雲深不記得第二回見到的宋持懷到底是媚鬼所化還是本人、亦或者是連着那場他自己也記不清細節的夢,但從這方面看來,那媚鬼引誘人的手段着實高超,哪怕心裡始終提防着,也很容易步入對方設下的陷阱之中。
……隻是這樣一來,線索就此中斷,他就有些不知該從哪裡下手了。
似乎瞧出他的窘境,回答完後,村長立馬就問:“仙人,可有想到除鬼的辦法沒有?”
“這……”
魏雲深有些尴尬,他自知自己既打不過媚鬼,也想不出捉鬼的方法,正不知該如何搪塞,一旁始終沉默的宋持懷突然開口:“三天。”
魏雲深一愕,村長大喜:“你是說三天就能捉住那隻妖怪?”
宋持懷點頭,并未多言。
剛才還愁雲滿面的村長立馬喜笑顔開起來,聽到宋持懷保證,他又換了另外一副噓寒問暖的嘴臉,一會兒誇兩人不愧仙人氣質出塵,一會兒又問需要什麼幫忙,但凡他能做到的,必竭盡全力也要做到。
其變臉速度之快,魏雲深看得目瞪口呆。
等一衆人将牛二的屍體擡了回去,密林裡隻剩他們兩個,他才想起來問:“師父,你剛才說……”
“覺得自己做不到?”宋持懷垂眸看牛二方才躺的地方,平靜地打斷了他,“是不信自己還是不信我?”
當然是不信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