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觸的肌膚像喝醉了酒,每一寸都在叫嚣着更多。
水順着眉毛浸入宮觀的瞳,他睫羽微微抖動,抖不掉沿着睫毛攀援的水珠。
簡繁之散亂的衣襟之下胸膛緊實,透出被狐妖抓撓而留下的可怖傷口。
可他隻在意宮觀:“您受傷了。”
剛剛簡繁之反應太快,宮觀脖頸被斬緣劍劃出了一個淺淺的口子。
宮觀不甚在意,誇獎:“繁之又精進不少。”
簡繁之一直盯着宮觀傷口,遊移到紅唇的視線被抓住,宮觀回過神來時,掌心便抵住簡繁之的唇,往外推了推,偏開臉,逃離他極具侵略性的雙瞳。
“不治療嗎?”
簡繁之也不知為何會想說出這話,但看到宮觀面頰漫溢的粉色,便很想再逗逗師尊。
唇進一步貼到他的掌心,看他本就淡薄的視線染上慌亂移回來。
“不用。”
指尖揩過宮觀脖頸傷口,微微有些刺痛,很快便被愈靈訣的溫潤蓋過。
簡繁之撤離壓住宮觀的手肘,使他不用緊靠着屏風,把斬緣劍歸鞘。
“師父怎知我在此?”
發覺自己不自覺屏氣,宮觀此時才緩緩呼吸:“給你的長命繩上附有我的靈力,找起來方便。”
被簡繁之剛才那麼一攪合,宮觀都忘了自己要說什麼。
“長命繩拴在你脖頸,若我有危險你會很難受的。”
簡繁之不在意地摸了摸:“我會在您遇到危險之前就解決。”
宮觀輕笑:“世間不會這麼巧。”
落入徒弟如翰墨的瞳中:“那徒兒一定會在被勒死之前救下您。”
宮觀伸手整理他書架,瞟見桌上那堆雜七雜八的書,問:“你看了?”
“還沒。”簡繁之不知道他為什麼要說謊。
剛才用靈力尋你時,看見那侍者欺詐你,以後書店門口挂黃旗的不要去,知道嗎?”
簡繁之順着他:“好。”
但他已經什麼都知道了。
“禅淨正在渡心魔劫,你劫期将至,應回無情峰好生休養。蓬萊子弟已陸續歸山,為師還有很多東西沒教你,怕你食不了凡劫的苦。”
宮觀替簡繁之付了客棧的靈石,簡繁之說:“我有錢的。
“怎麼掙的?”宮觀走在他身前。
“捕魚,卸貨,陪侍,療傷,委托,什麼都做過。”
宮觀想輕撫他的頭以資鼓勵,卻發現已不如他高了。
“繁之長大了。”
玉手剛想收回,簡繁之自己低頭用發頂去蹭他掌心。
“仙山之外,不似師父說的那般。”
手心有些麻麻癢癢,宮觀收回,問他:“有何體悟?”
“仙界與人界,差别在何處呢?有人為饑寒交迫而亡,有仙為追名逐利而隕。仙人死了,什麼也不會留下,人死了,屍骨猶存。這些意義何在?我們歸向了虛無,人為何尚留屍首于世?”
宮觀撫摸他左腕被長命繩勒出的血痕,看出他的迷惘。
“大抵是,七情六欲吧。仙總愛為己辯駁,将所有的欲望都冠以高名,利于至高之地譴責人間的喜怒哀樂、愛恨嗔癡、善惡美醜。從本質上說,我認為仙界與人界并無二緻。人留戀人間才留有屍骨,可仙從誕生之時就被告誡毋須留戀,除了遺憾,什麼也沒留下……”
宮觀靜默,可能是憶起什麼陳年舊事。
落在簡繁之瞳中,如無情峰的月一般高潔,不可玷污。
“你沒救他嗎?”
這是在說他手腕的瘀痕。
長睫掩蓋了情緒:“沒來得及。”
“沒關系。”
宮觀原本隻想輕輕抱一下他,卻被他用力抱在懷中。
“長命繩最初的時候,天君都沒來得及。”
簡繁之的聲音從耳鬓傳來,沉沉的:“他沒來得及什麼?”
...總之就是,不要太自責。
師父說這話時有一種奇怪的别扭和可愛。
禁地的狼又開始嚎叫,響徹天際,一林飛鳥乍起,整個無情峰如堕霧中般恐慌。
簡繁之伸手抓住宮觀欲離的衣袖,宮觀以為他又要求他同寝,正要拒絕。
未曾想簡繁之隻是淺淺一笑:“師尊。”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