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哪裡受傷了嗎?”
他的臉顯露在眼前,眼神中滿是擔憂,他的眼珠是淺褐色的,眉毛是金色,眼睫毛有一點短,像是一片太陽的碎屑。
他的心緒一刹難以言明,他隻是伸手緊緊抱住了宋端。像是溺水的人抱住浮木,獲得短暫喘息。人可能會死,浮木依然在水上。
手中的酒杯碎掉了,碎片紮進手指,清亮的酒液和黑紅的血珠順着手腕流下。他把宋端帶來的酒喝光了。
宋端依然毫無知覺地在桌子的另一側沉沉睡着,甯姚站起來,探身伸手撫摸他臉上細小的傷口。血珠落在他皮膚上,連續地滾落下去,纏繞住脖頸。許久,甯姚好像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找了塊帕子想去擦血迹。
然而當他站在宋端的身邊時,忽然短暫忘記想要做什麼,他慢慢彎下腰屏住呼吸,觀察着宋端的變化。輕輕用個扭曲的姿勢摟住他,而後慢慢勒住。他的眼神依舊是一片茫然,瞳孔深處泛出一點紅意。
*
宋端醒來時是在自己的房間裡。
他頭痛欲裂。喝醉的感覺也是體驗過一回了,以前好像從來沒喝醉過——他自己是不是沒到可以喝酒的年齡來着?
想法一閃而過,很快他就忘了。
應該是甯姚把他擡到屋裡的吧。
他去小院裡再尋甯姚,看少年在收拾東西,宋端道:“你是要去哪裡啊?”
甯姚被吓得手裡東西掉了,宋端疑惑道:“我進來有敲門的啊,還叫了好幾次你的名字……”
說着他去幫甯姚撿東西,恰逢甯姚也急急蹲下去撿,兩個人的手碰在一起。甯姚的手猛得縮回去。
宋端覺得他今天一驚一乍的,有些奇怪,也沒有多說什麼。把撿起的東西遞過去,是一把木劍,宋端送給他的那把。
甯姚把小木劍放在包袱裡,寫道:“我要回學宮了。”
宋端道:“現在可以回了?我送送你。”
甯姚:“是,學宮裡的老師叫我思過七日,今天差不多也該啟程了,慢慢走就能到。”
宋端點點頭,道:“你去了有什麼事給我寫信。”
甯姚胡亂地點頭,寫道:“不用送了。”
宋端眨眨眼:“好。”
他還是很奇怪學宮裡到底發生了什麼,搞不清楚就沒法安心回去幹活。他沒有送甯姚,而是禦劍飛去了稷下學宮。
*
宋端東瞧西看,眼前的地方比起學宮更像是一個占地面積巨大的莊園,假山流水,亭台樓閣,無一不缺,要比他在涼城住的宅子好得不止一星半點。
前面的引路人說:“宋二公子,您還有哪裡要看看嗎?”
宋端笑道:“沒有了,多謝。”
引路人對他行禮後離去了。
進學宮不難,宋二原本就是稷下學宮的畢業生,說是想要故地重遊,輕輕松松就在裡面閑逛。
引路人一走,更方便他調查下甯姚為什麼和人打架,然而可能是地方太大了,他走了半天,周圍仍是寂靜一片,一個學生不曾見過。
“你不過是娘心善才被收養了,裝什麼自己天生理應如此的模樣,白呈,把他衣服扒下來,挂在那邊的樹上,他不會禦劍,一會薛韻她們都能看着他光着身子在樹上爬。”
少年的聲音斷斷續續傳來。宋端聽着是從不遠傳來的,循聲過去。
“白呈,愣着做什麼,快點。”
另一個少年唯唯諾諾地應了。
一陣厮打聲傳來,發号施令的少年尖叫起來:“你還反抗,你還敢反抗!”
響亮的巴掌聲。
宋端快走幾步,順着假山的空隙看去,有三四個少年嘻嘻哈哈地圍着一個跪在地上的少年。
宋端心道真是豈有此理,從樹叢裡鑽出來道:“既是學宮學子,想必都是世家出身,以多欺少算什麼本事。”
為首的少年道:“我們教訓自己人,關你什麼事?”
又笑道:“我們不以多欺少,你叫他出來和我們任意一個打,他打得過就放他走。”
周圍幾個少年哄笑應和道:“是啊,你叫他起來打一場。”
為首的少年得意道:“不過是一個沒靈根的廢物罷了。”
沒靈根?
宋端心道,又一個沒有靈根的,少年你可不要小瞧沒靈根,上次被說是沒靈根的可是天靈根。
宋端道:“前幾日我在學宮迷路,幸得這位小兄弟幫忙,他既幫了我,我便是要幫他的。各位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放他一馬。”
他身後的少年微微抖了一下。他知道沒有這回事。
少年顯然不肯放棄讓身後這個人出醜的機會,一雙眼珠看着宋端,他身後有個人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少年忽得撫掌大笑道:“這不是宋端麼,喜歡我大哥不成,又看上了這個?他倒是可以給你,就怕是你家那位不說話的美妾不答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