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和衆人期望找尋俞放不同,林漢霄來到這兒,更希望見到的其實是在夢裡消逝不去的神婆。他一路藏着心事,林念便也就看了他一路,老爹在他小時候也從未提及過神婆,但想來他連自己的過去都想隐瞞地幹淨,這些細枝末節就更不會對他坦誠了。
這是林念通過忘憂石回到過去的第三天,在這三天裡他起碼确認了自己正附着在一個叫“阿複”的人身上,此人和林漢霄似是好友,但也算不上是多親密的好友,因為他就連摯友的證明——吳笙何親手打造的瓷花都不配擁有。但林漢霄對他又不似對其他的朋友,好幾次老爹望過來的眼神都要讓林念誤以為自己是被識破了身份,當下就緊張地一動不動。
結果林漢霄隻是拍拍他的肩膀,夾了塊肉到他碗裡,讓他好好吃飯。
奇怪,林漢霄眼中的阿複到底是什麼樣的一個人?他們兩個到底是哪種關系?
除此之外,讓林念深感困惑的可遠遠不止這點。來到眈雎城後,原本急着要找到俞放的衆人似乎大大受到了周圍安逸環境的感染。眈雎城不似靈漾城和霁汶小城,這裡的人沒有那麼激進,但也沒有那麼不求上進。走走停停,玩玩樂樂,原本目标明确的衆人轉瞬就将“俞放”抛在了腦後,甚至僅僅在一個賣雜貨的攤子上都能逗留整整半個時辰。林念跟在後頭又催不得,卻覺得一行人莫名就有着一股“有事就管,無事就任他飛翔”的打算。
這也太不對勁了,林念兀自想着,怎麼一群人到了這兒就像被人批皮換臉了一樣。
安逸了幾日,倒是發生了件事打破了這平平無奇的日常。事情的起因就在一日清晨,他跟着林漢霄出門重新置換一個破了洞的銀袋,結果剛在那攤頭跟前停下,就被人一把抱住了大腿。
圍觀人群發出一陣驚呼,林念擡腳吓了一跳,來者卻是如飛劍破雲而出,以乘勝之勢撞在林漢霄的大腿根,一粘上就絕不撒手。林念急忙蹲下去拽,卻見這人竟還是個十五六歲姑娘,衣服上還沾染了不少塵土,動作間已經全蹭上了林漢霄的褲子,可臉上卻無半分愧疚和羞澀之态。林念拽了她幾下拽不動,又不好強行将她抱着扯開來去,因此便隻好同她言語相論,顧及着姑娘的面子還一手遮着臉旁問道:“姑娘!你這是做什麼?是不是認錯人了?”
姑娘抱着大腿貼着側臉,聞聲一動也沒動:“沒認錯人!他就是我夫君,我夫君神通廣大,不但能斬妖除魔,還能隔山打牛!”
周圍人就樂道:“這姑娘,話本看多了吧?”
“别不信我!”姑娘大吼道,“我雖和夫君吵了架,但他絕不會不認我!”
林念心中大驚,急忙同她确認道:“你叫什麼名字?”
“怎麼連你家主子都不認識了?”姑娘看向他道,“快把我和夫君一起帶回家去!”
林念忽一見她眼神,便品出了些其他意味,那裡頭藏着膽怯和恐慌,隐隐之中又透出了一絲求救的信号。果然,林漢霄突然搭上他肩示意他不用多管,而後自己向她伸出手道:“娘子别坐地上了,夫君氣已經消了,我們快快回家吧。”
“什麼呀。”林念就聽旁人嘀咕道,“還真是一家人啊,現在的人過日子可真有情趣。”
姑娘着急忙慌地搭在林漢霄手上,看上去就正等着這一刻呢。林漢霄一把将她扶起,仗着袖口寬大攬着姑娘肩膀,遮着姑娘腦袋問道:“可是有人在追你?”
姑娘輕微抖動着,脖子上的五指紅印現在才叫人看得清晰。“是……有兩個人,不……是有好多人,好多人都在追我……”
“你不要怕,我會護着你。”林漢霄同林念使了個眼色,兩人便一同往客棧走去。“娘子離家這麼久,夫君隻能睹物思人,這幾日飯吃不好,覺也睡不着,真是離了你就活不下去了。”林漢霄單手抽出佩劍,又由着陽光在劍身上反出一道明眸的亮光。“你啊,若是再不回來,我就要差人一家家屋子搜刮過去了。”
這話是說給追她的人聽的,姑娘對此不作反應,林漢霄隻得低頭提點了幾句。姑娘如今全身心都信任着救她于水火之中的男人,因此很快就學着說道:“是啊,我這已有家室的人不該賭氣到處亂跑,萬一真有什麼事了,還不是要叫我夫君的刀刃上濺上髒血……”
林念跟在五步開外的距離,姑娘此話一出,躲在暗處的油頭腦袋瞬間就退了回去。
三人加快步伐,唯有到了安全區域才敢松開彼此。林漢霄扯開手,那姑娘頓時就雙膝砸地磕起了頭,林漢霄阻攔地及時,卻仍不免讓姑娘在腦門上留下一攤紅印。
“姑娘,不用行如此大禮,你沒事就是最好的報答了。”林漢霄朝外張望着,轉身将大門往身後一關,朝向林念說道:“阿複,你确定那些人真的走了嗎?”
林念點頭道:“走了,其實他們在看見你亮劍之後就紛紛退縮了。”
“正好遂了我的意。”林漢霄給姑娘滿上一杯水,關心道:“姑娘這是怎麼了?怎麼會落得個被人追殺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