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先生立刻眯起眼睛警惕道:“你要什麼?”
“凝氣丸,我知道不好得,但是甄音殿一定會有自己的路子。”林念背着手道,“路上聽說甄音殿裡又有凝氣丸出現了,想着應該是你們的下令?我對這東西有些好奇,生不逢時,至今都沒見過實物,有機會想要一顆嘗嘗味道。”
“你這道聽途說是真?”
“當然,是凝氣丸,這麼重要的東西怎麼可能聽錯?”
老先生咬牙切齒道:“我可不知道這事。”
“你不知道?”林念故作驚訝道,“其他三元老好像都默認這件事存在了呢。”
“凝氣丸可是黑市的底線!那是大恩人親口發出的指令,他們居然敢當着我面背叛?!”老先生氣急敗壞,整張臉都朝着臉部中央擠壓着。“這件事要查清楚,山雀,你來!”
林念沒料到這裡還會有第三個人,想到方才的對話都被暗處之人聽了去,頓時有些不上臉的窘迫,而之後當暗處那人走到亮處之時,那份窘迫就變成了震撼将他死死定在了原地。
幾年時間不見,那人的眉毛似乎叫人好好修剪過了。
“找到那三個蠢貨,隻要人不死不殘,問出結果。”
“是,明白。”
熟悉的聲音進入耳中有些許陌生,林念伸手撓了撓耳廓,又恨不得當着他們面掏一掏耳朵,他想過很多次他們重逢的場面,他們或許會狠狠擁抱,或許會拉着對方聊一聊這幾年沒見到的奇遇……但無論哪種總比互相對立的場面好上許多,他們隔着幾步路的距離,卻連對視都顯得冷冰冰的。
山雀面無表情的站在老先生的身後,此刻他隻是乖乖領命的“山雀”,不是那個一見到他就會笑到咧起嘴根的蕭歌。
裝不認識。林念默默告誡自己道,裝不認識,這種情況大家都想看見。
蕭歌的眉型細了些,比起從前看着更加幹練挺拔,他的辮子長了些,隔着衣物還能看見胸口壯實了不少,他看起來很有自信底氣,從前微微彎腰跟在他身後的男人,現如今卻挺胸擡頭地站在了敵人的身後。
蕭歌将視線從林念身上移開,大約是有些話不想讓林念聽見,竟湊到老先生耳朵邊上同他說着悄悄話。而可怕的是老先生竟也沒有被冒犯的意思,他坦然接受了蕭歌的靠近,并且在對方停下之後給予了肯定的動作。
蕭歌到底是幹了些什麼才能獲得如此巨大的信任?!
悄悄話說完了,蕭歌從原處跨開一步。老先生擺擺手示意他退下,蕭歌便向老先生規規矩矩鞠了一躬。起身和退下間不過才兩秒的時間,就在這樣的時間縫隙中,蕭歌隔開被發現的阻礙,排除萬難地朝林念眨了下眼睛。
這眼睛眨得十分俏皮,在此時讓林念得到了滿滿的安心感。
“這是我新找的人,幹什麼都很麻利。”老先生見他視線還落在山雀身上,“好意”介紹道,“雖是新人,但也不擔心他會背叛,他在我手上的把柄可多得很。”
林念試探問道:“都是什麼樣的把柄?”
老先生笑了一下,道:“凝氣丸的事我會親自去查,倘若真如你說的那樣,到時我會給你一些補償。你是要拿去救人?”
“隻是好奇。”
“你們林家人可真有意思。沒見到你爹,見到你也是一樣的。”
林念聳聳肩道:“我和我爹的選擇一樣。”
“隻要你忠心,待在甄音殿一輩子也不愁吃穿,我能讓你當個人上人。”
“我現在也不愁吃穿。”
老先生眯了眯眼,轉而說道:“待我重要的事情做完,你就算想來,我可也不答應了。”
老先生口中“重要的事”林念在第二天得到了答案。他随便找了棵樹休息,被陽光曬醒時就見到一雙熟悉的眼睛自上而下地望着自己。他吓得從樹上坐起身,身形不穩之際被蕭歌一把攙住了手臂,樹葉稀稀拉拉地飄落下去,屁股底下的樹杈宛若一艘小舟托着兩人起起伏伏,剛剛睡醒還有些發懵的林念越過蕭歌的肩膀看到了對面的景色,那隻斷木鳥正勾抓在另一棵樹幹上,久違地履行着自己的本職。
“你怎麼在這裡?”林念忍不住做着口型道。
蕭歌先是不語,隻是直直望着林念的眼睛,蕭歌的眼睛很大,又因為許久不見,幾乎讓林念快要忘記被這雙眼睛注視的感覺。頂着這樣的視線略有窘迫,那視線溫柔中似乎帶了些複雜的意思,林念猜那大概是關于重逢的喜悅,以及沒能第一時間再次親密起來的愧疚。他感到耳廓有些發燙,不用别人說也能知道它正泛着令人視之喜悅的紅色。林念尴尬地動手揉了一下,就看到蕭歌突兀地笑了一下,他的笑是沉默無聲的,但臉上洋溢的喜悅卻是真情實感的,他在林念有些責怪的眼神中低下了腦袋,再擡頭時已然恢複了略些正經的表情,聲音聽上去也是一副冷酷無情的感覺……
“跟我來,大人命我帶你去個地方。”
林念仔細回想了一下,他似乎從沒拒絕過蕭歌。以前就學不會拒絕的人現如今也是一樣的。他跟着蕭歌下了樹,蕭歌大概很注意斷木鳥的狀态,就連爬樹也要頻頻回頭看着那讨人厭的東西,頭一次在落地時沒有朝自己伸出手。林念有些别扭地站在地上,蕭歌沒有回頭确認他的狀态,而是立刻腳步不停地向自己想要去往的方向前進。
都不問我的意思。林念嘟了下嘴。
斷木鳥重新揮動翅膀,從樹木的守護者化身為忠誠跟随的家犬。蕭歌将林念帶去了一片空曠之地,那裡用布和木頭作為材料,搭建起了一座又一座臨時的避難所。布是好幾塊拼接起來的破布,木頭是由幾位新手粗糙砍下的木頭,這裡的空氣充斥着急促和敷衍,看得出來用時很短,敷衍了事的感覺。
大部分人都坐着抑或是躺着,林念粗略掃視了一下,在這裡的幾乎都是黑了手指的倒黴蛋,那麼這裡就是一片黑手的聚集地。除了那一位四處走動的男子,他的雙手幹幹淨淨,隻有手腕上纏繞着一卷白色的繃帶。
林念放心下來,有自己人圍攏在身邊總是比獨自一人多了許多的安心感。蕭歌帶着他走向那位男子,林念就在對方身邊彎下身來,他雙手撐着膝蓋看這位神醫為黑手醫治,那雙纖細修長的秀仿佛撥弄琴弦般在黑手的手臂上上上下下地撫摸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