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盡于此,鬥魁似乎也是真的怕了。吳遇沒這麼近距離見過男人痛哭,如今看着了倒還覺得有些新鮮。那淚串像河流一樣奔流不止,很快從鼻孔、嘴角出也滲出了差不多的粘液。目睹一切的楮十分嫌棄地“切”了一聲,他抽回劍刃站起身,主動離對方站遠了些。
于是鬥魁重新撿回了說話的主管權。
“少爺是不死之身,你也就敢對付我!”那張利嘴重新“巴拉巴拉”道,“你再怎麼折騰也赢不過聿!猜疑之人死于兄弟之手,少爺說的就是你們!”
許是嘗到了苦頭,鬥魁說完這話便立刻夾緊了尾巴逃竄出去。周圍全都被下愚們包着,他不得不選擇從灰燼中原路返回,這讓要四肢并用翻過廢墟的動作變得稍許狼狽。
可惜他也沒機會做成——當他轉身時,幾乎同他面貼面位置的地方,正停留着一隻瞳孔極大、擁有宛如黑洞般深邃雙目的怪物。
鬥魁發出了相似的慘叫,雙腿一軟,霎時間跌坐在了地上。
蛇蝠蛾維持着展開雙翅的動作停留在空中,這是普通鳥類做不到的姿勢,正因為不常見,配上那副駭人的模樣才能格外引起恐慌。但鬥魁到底被練出了心理素質,在極近的距離承受恐吓卻依然保持着睜眼的動作,隻是他呆闆的動作顯露出了他出竅的意識。
“你知道墨瞎了吧?看不見太陽,看不見人,走不了路,殺不了人。”頂着楮赤裸裸的視線,吳遇裝着狠絕的樣子道,“就是這麼個東西弄的,别恨我,是楮想讓你體驗一下的。”
楮立刻道:“動手!”
于是吳遇微微擡起了指尖。
“别,别殺我!”鬥魁終于如他所願地求起了饒,“你們要找恩者?能……能見到。”
楮面色僵硬,可這話卻是吳遇愛聽的答案,于是他無視了楮的指示,同鬥魁搭話道:“沒見到怎麼辦?”
“自己處置。”
“不管你用什麼方式……”吳遇沖着頭頂的蛇蝠蛾打了個手勢,蛇蝠蛾在上空盤旋了一個小圈,而後像野鷹一般俯沖下來,直面鬥魁而去。“一天之内,見到人。”
鬥魁被吓得不輕,這一下直接讓他說不來話,他宛如一個被割掉舌頭的啞巴,“呃呃啊啊”一陣也說不出一個完整的段子。楮忍無可忍地沖他補上幾腳,就是那幾腳又踹回了鬥魁的意識,他一下反應過來自己的處境,在楮重新找他算賬前,灰頭土腦地逃亡而去。
吳遇很滿意自己的處理,但這顯然不能讓楮滿意。但楮從很早之前就對吳遇有一種說不清的怪異的傾向,如今吳遇越過他的意見自作主張竟也沒受到任何懲罰,這一細節之處讓不少下愚唏噓不已。而回到現在,楮也隻是皺眉,帶着些嗔怪意思掃視着吳遇,吳遇同他會意的一點頭,擡手召喚蛇蝠蛾朝着鬥魁行進的方向追去。
負了“小傷”的鬥魁在連番驚吓後已是精神十足的狀态,但他沒能按約定去找大恩人,反而去往了另一條不知兇險的道路。一直躲藏在暗處的三人在距離鬥魁稍遠的位置跟着,走着走着便也明白了他的打算,這路是去找聿的路——在楮那裡受了委屈之後,鬥魁第一個想要告狀的對象居然仍舊是四元老之一的聿。
林念不覺得鬥魁能在聿那頭讨到任何的好處,他原本對這個神神秘秘的人充滿了好奇,甚至一度以為他會是那個找到真相的鑰匙。但失望和好奇疊加在一起,讓他對這人的怯懦有些無言以對,更無法想象他能在此事中派上任何的用場,因此現在去找聿或許也隻是單純的挨罵。楮和聿兩人的名字雖然都是單字,可要比起老謀深算,這兩人就不是一個等級的了。
即便旁處的人看得再怎麼透徹,身為故事中心的鬥魁并不覺得自己無能。他腳下動作飛快,很快就來到了那條河流旁,此時的聿還是在洗衣服,他背後是滿滿一籮筐的髒衣,看來今日的任務也才是剛剛開始。
聿連眼神都沒分給他,做着手上事就直接道:“找我又有什麼事?”
“楮,那個家夥!沒安好心。”
聿聲線平平:“回回來都說這個,又不是什麼新鮮事。”
“他放火燒了小軒閣!”
“為了見恩者?”
“用他那破腦子想出來的方法!”
“他這執拗的腦子,從小到大是一點也沒變。在甄音殿做了幾十年,還在随幻想活着,沒被他自己的中人下愚幹掉,真是命大。”
“現在他揚言要我找到恩者,不然就要殺了我!”
“殺了你,和我有什麼關系?你來不來都是一樣的結果,自己惹的事,就不要麻煩别人幫你解決。”
“苦大仇深的!你我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鬥魁怒道,“你我合力在找那個人,平日你好吃懶做,現在還要抛下我?”
聿樂道:“這是什麼話?你居然想在甄音殿裡找忠誠的好人?”
鬥魁的表情變得十分扭曲,可他嘴上依舊不依不饒:“你等着吧,沒人能找到恩者,唯一的路已經被堵死了,不會有轉機!”
“我要說我找到那條唯一的路了呢?”聿沖他吹了個小調道,“很有意思吧?比起總是跟在他身邊的你,我才是離真相最近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