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念不是第一次進入花大嘴的體内,但行樂卻是。花大嘴突然的行動就算是任由一切發展的他也免不了受到突如其來的驚吓,因此就在翻滾進入花大嘴的“胃部”,平穩停下之後便立刻睜開了雙眼。手下是一片粘膩濕滑,這裡是花大嘴分泌胃液的地方,行樂在狹小的空間裡撐着雙臂艱難支撐了起來,瞪大眼睛來看向這個并沒有透進多少光芒的地方。
花大嘴喘息着,裡外表皮起伏的弧度也逐漸變得像真人一樣穩定規律,行樂轉身看了幾圈,随後兩者之間呼吸的頻率似乎慢慢保持了一緻。
意識到這點的并非林念一人,他百分百肯定,身處此地的行樂也一樣察覺到了環境的變化。但行樂恐怕對現狀有一種了如指掌的熟知度,被一朵古怪的巨花吞食進體内也沒有任何恐慌,反而比林念猜測地要冷靜太多,面上還時不時透出一種掌控全局的安定感。他在花大嘴體内閑庭散步,而花大嘴為他騰出的空間也逐漸向着外圍拓寬而去,那些沒有路的地方、或是該叫做“還未被花大嘴”開辟的土壤,就在行樂背手的“兜兜轉轉”中,被踩出了更多的寬度和領地,古有拔苗助長,拔出幼苗渴望它早日成熟,而放眼到花大嘴的整體,行樂也似乎正在不計後果地做着同樣的“蠢事”,由内向外的移動和變化,若從外邊來看,花大嘴的體型估計正在以異常的速度極速膨脹起來。
但……行樂似乎并非隻做了這一件事。
就在這時林念注意到,行樂腿邊、腳下的粘液正在逐漸減少以至消失。
究竟是行樂脅迫、操控着花大嘴的行動,還是花大嘴本身并不願意傷害它體内的異物?
大概兩種猜測是同時存在的。
花大嘴的大嘴張開了,行樂身上的粘液也已幹涸。花大嘴沒有将他生吞消化,行樂挺胸擡頭從花大嘴體内躍了出來。
萍水村村長的兒子阿緣已在花大嘴面前被浦弦刺死了,兇手浦弦就是唯一的目擊者,那既然兇手還活着,這層身份就不方便使用了。于是行樂轉了下腦袋,将阿緣的臉換成了秃頭老頭的臉。
這倒是方便,就是不知道還能不能去村長那兒讨到點好處了。
“你要吃飯?”
“是啊,這幹糧全被半路上的山賊給搶走了,我實在餓得不行,您是這兒的村長?麻煩您發發善心,還能賞我口剩飯剩菜吃不?”
行樂沖着村長傻笑着,秃頭老頭這幅面孔确實是醜了些,但也正是因為這張醜臉,還有那咧開嘴角露出的缺了三顆的牙齒,加在一起有了種難以言喻的悲慘之感,似乎沒法讓好人拒絕他可憐兮兮的請求。
“進來吧,多加一雙筷子還是加得起的。”
村長卸開防線請行樂入屋,動作上充滿了善意,但語氣完全稱不上好。回想秃頭老頭剛站在門外有些拘謹的動作,而對面撩開簾子的村長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一頭比本人更慘的秃頭,先不說會有多嫌棄老頭本身,就這模樣與造型也會讓他不受控地和帶壞自己兒子的人關聯起來……
但這也讓林念肯定了一件事——村長隻知那人是個秃子,卻不知那是個長成什麼模樣的秃子。
他并不知道眼前的秃頭老頭就是他一日要罵上幾百個來回的癟三秃子。
而在村長的屋子裡,居然還有個意料之外的人在等着他。
行樂在圓桌前刹住了腳步。
桌邊坐着村長的夫人,還有村長的兒子。
那個說要給他去取藥的阿緣居然坐在了這裡?!
而阿緣顯然也看見他了,他整個身體往後微微一靠,做出了一個明顯驚吓的表情。好在村長夫人也是個遲鈍的,并未覺得兒子奇怪的反應有什麼不妥。
行樂道:“這兩位是?”
“是我夫人和兒子,你坐這兒。”村長說着就将行樂領去了更遠的一邊,擺明了忌憚着他與阿緣的靠近。
行樂入了座,阿緣從那句話後便不再與他視線交流,他雖有些方面比較愚鈍,但看眼色還是會的,知曉那是隐藏身份和關系的意思。先前行樂化作假阿緣在村長這兒吃了閉門羹,如今真阿緣卻坐進了屋内,果然這種場合唯有真父子才能互相了解,智勇雙全地鬥争到最後一刻為止。
秃頭老頭被允許在村長家度過一晚,于是在這一晚,他将“好徒兒”阿緣約見了出去。
地點自然是行樂選的,他們需要一塊不會被發現跟蹤、也不會被人無意偷聽的地方。于是他們下到斷崖,踩着已經變得富有彈性的綠地向巨石堆那頭蹦去……
“師父,你要帶我來這幹什麼?”
“我還沒問你呢!你說給我取藥,居然跑回家來了?”行樂扭頭惡狠狠地說道,“我若因此病死,你這個徒弟罪孽可就大了!”
“我……我就趕巧順路看一眼,很快就走了。”阿緣眼珠飛轉,格外明顯地撒了一個謊,“但師父,這裡什麼時候長出草了?這……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啊……”
“怎麼不可能?”
“這是我們萍水村的屍地啊,村裡的大家不喜歡豎牌子悼念,講究入土為安,那就隻要入了土就好,至于具體到底在哪兒,小輩都是不想知道的。所以村裡人都葬在這兒,這樣每次磕頭,人人都可以照顧到。師父,你以前不是還問過我的嗎?你說你很喜歡,怎麼就忘記了呢?”
“我是說,現在就長出來了,沒什麼不可能的。”行樂反駁道,“等會兒見到的東西可得吓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