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感知到了維克多的心聲,腦海中的聲音回答了他的疑問,而達沃斯也停在了他的面前,低頭俯視他。
「這是一份交易:你為我尋來“答案”;我助你重返地球——」
與猛男高度相似的臉龐貼到維克多的眼前。兇煞至極的壓迫感撲面而來,那雙血紅之眼深深望入維克多顫動的深綠眼眸中。
這次,達沃斯的話語不再于腦海中響起,而是由眼前那對薄唇啟合吐出:「——“你的”地球。」
維克多忍住牙根的哆嗦,顫聲詢問:“你如何保證……能幫我回去?”
「我會将我的力量分予你。」
一隻炙熱的大手握住維克多的右手手背,然後把他的手舉到達沃斯胸前那塊赤紅色的裝置前。
達沃斯用着誘導的語氣對他說:「接受它,維克多。」
說完,達沃斯不顧維克多的反對,強行将他的手按到自己的胸膛上。
接觸到赤紅裝置的一瞬間,掌心下頓時爆發出強大的能量。維克多使出全力想要掙脫他的鉗制,卻被牢牢卡在裝置上,爆發出來的能量灼燒他的掌心。
掌心及整隻手臂宛若置于高溫熔岩中灼燒,逼得他發出痛苦的慘叫,膝蓋也軟跪到了地上。能量通過手臂湧至心髒,在他的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赤紅色的刻痕。
維克多咬緊牙關,用另一隻手握住那隻手臂,疼得把頭垂到兩膝之間,大量汗水從額頭滑下,流經緊緊閉合的眼皮。
達沃斯掐着他的右手,俯視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維克多。
沙啞的嗓音是維克多昏迷前聽到的最後一種聲音。
「為我好好利用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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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維克多從草席上彈坐起來,滿頭大汗。
他迅速把右手舉至眼前,急切撫摸手臂——右手臂上什麼都沒有,手腕處也隻有一副有裂痕的腕表。
他大口喘息,還未從剛才的噩夢中回過神,便看到一抹深綠色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的眼角餘光中,并蹲下身來。
維克多飛快扭頭。隻見原本肮髒的盔甲已經将上面的血污清洗幹淨,恢複了原本的模樣;那副頭盔也是如此,漆黑的護目鏡正對着他的臉,就像是在隔着頭盔看他。
維克多瘋狂向後爬動,想要遠離對方,背部皮膚卻直接接觸到了凹凸不平的牆壁。他低頭一看,自己身上除了一條内褲,竟什麼都不剩。
他迅速起身飛至天空,正想逃跑,又發現自己的衣物與圍巾被晾在了一根橫放至堡壘内的粗樹幹上,上面的血液也被洗得一幹二淨。
他困惑地眨了眨眼,低頭看向草席旁。猛男重新站在地上,擡頭看他,一如既往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維克多艱難咽下口水,猶豫着飛回地面。
“我——”他剛對猛男說出一個字,便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咳……”
他不得不用手掌捂住嘴巴,然後在掌心感受到溫熱的液體後,将手掌攤開至眼前。掌心猩紅的液體令他手指哆嗦,連帶呼吸也重新變得急促。
猛男迅速轉過身,從小火堆上拿起盛有綠色液體的鏽鐵鍋,然後将液體倒入一個有缺口的瓷碗中。
他放下繡鐵鍋,捧着瓷碗遞到維克多面前。
維克多怔怔看着碗中冒着熱氣的綠色液體,又開始往後退。他驚恐擡頭,望着保持着将碗遞給自己的猛男。
猛男依舊什麼都沒做——既沒有出聲催促,也沒有上前逼迫他喝下那碗不知是何物的液體,就隻是舉着瓷碗,耐心等待他。
維克多漸漸冷靜下來,努力調整自己的呼吸。他盯着舉碗的猛男,尤其是那副清潔幹淨的頭盔——上面印有一個紅色的古怪符号,令他生出抵觸之心。
猛男卻像是誤會了什麼。他彎腰放下瓷碗,然後摘掉頭盔,用自己原本的面容直面維克多。
他的外表和夢中的達沃斯一模一樣,唯一的區别在于,猛男的眼睛并非異人的赤紅血瞳,而是深沉可靠的藍綠眸子。
他再度撿起瓷碗,朝維克多遞出,無聲望着與自己拉開距離的維克多。他甚至淡開兇狠的眉毛,隻為讓自己看上去沒有那麼大的威脅性。
哪怕如此,維克多也沒有靠近猛男。他低頭搓着右臂,即使是光滑的觸感也不能消除他内心的恐懼。
“治愈。”
前方傳來了略顯陌生的聲音。沒了頭盔的阻擋,猛男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清晰,與夢中達沃斯的聲音完全不一樣。
維克多驚訝擡頭,在對上了猛男的目光後,後者将瓷碗遞到嘴邊,當着他的面低頭喝一口,然後又把碗重新遞給他。
看到猛男的舉動後,維克多才敢靠過來。他接過那個碗,看了眼裡面散發淡淡清香的綠色液體,小心翼翼地嘗了一口。
略苦,但很順滑。
他仰頭喝完碗裡的液體,随後把空碗遞回去。
他沒有心思問猛男這種液體究竟能治愈什麼,但他内心深處相信猛男不會害自己——哪怕對方和那個令他陷入無盡痛苦中的達沃斯擁有相同的面孔。
他隻能把做噩夢的原因歸咎到猛男在他眼前制造出的殺戮場景上。
猛男接過碗,把它放到小火堆旁,然後拿起了頭盔。
“等等——”維克多阻止他,頂着對方詢問的目光繼續說,“謝謝你,猛男。”
猛男看着他,眼中突然多出了幾分複雜的情緒。他沉默着将頭盔戴回頭上,然後走到另一邊放着霰彈|槍的斷牆處,靠坐在了牆壁上。
當那副頭盔再次垂下時,維克多收回視線,舉手看着掌心中的血液。他用另一隻手的拇指抹掉血液,然後走回草席邊側躺下來。
他直直望着對面一動不動的男人,就像是要透過那堅不可摧的盔甲,看清盔甲底下蘊含無盡力量的軀體。
随後,他合上眼皮,任由自己遁入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