徹骨的寒意抹除了内心的喜悅，祖國人眨了眨眼，不敢相信維克多就這麼放過了想要殺死自己的士兵男孩。

“為什麼不動手？”祖國人顫聲問他，“他是我們的敵人啊……”

士兵男孩捂着喉嚨從地上站起來，一邊咳嗽一邊低聲發笑。

“咳咳……哈哈哈……”

他看着半空中沉默不語的維克多，嘴角漸漸咧開。

“他怎會舍得殺了我？”士兵男孩面朝維克多，嘴裡的話卻是對着另一人說。

他打量着維克多俊俏的五官，随後深深凝視那雙沒有看向任何人的、與自己如出一轍的綠眼睛，遭受欺瞞的恨意與血濃于水的柔情在胸中交織翻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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沃格鮑姆的确做到了。維克多·畢夏普是一個完美繼承了士兵男孩基因的人工産物、一個強大到能替代士兵男孩的人形兵器。他輕而易舉甩飛了那兩個超人類，還差點終結了士兵男孩的性命。

隻是，唯有一點令士兵男孩感到不滿：維克多沒對自己下死手。

維克多選擇拯救祖國人，卻沒有狠下心了結士兵男孩。他似乎在做着某種大團圓的美夢，妄想士兵男孩跟祖國人能握手言和。這是生在和平年代的孩子擁有的通病——以為世間的一切都能以喜劇終結。

士兵男孩理解這種通病，但他不希望自己的後代成長為一個愛做夢的窩囊廢。他更傾向于把維克多放過自己的行為理解成一種仁慈——對親生父親的仁慈。

他們還有時間。士兵男孩盯着維克多年輕的面孔這麼想道。

他還有機會盡一個父親的職責，重新教導他的孩子，讓他的孩子成為一名真正的男子漢。他能做得比他的父親更好。

一旦産生這樣的念頭，士兵男孩對維克多的那點不滿頓時消散得無影無蹤，連帶恨意都轉變成了某種說不出口的郁悶——誰能對自己的骨肉恨得起來？

維克多不會讀心，所以他并不知道士兵男孩在想什麼。他隻是覺察到對方投來的目光不再敵對，甚至變得有那麼一點……粘膩，他說不出來那是什麼。

不過，士兵男孩說的沒錯，維克多的确舍不得要他的命。

若是以前，士兵男孩早就成了一具屍體；但現在，維克多已經學會控制自己的憤怒，不再沖動行事——他最多隻會打斷士兵男孩全身的骨頭，讓對方安心當他的實驗品。

死亡對于作惡多端的人來說反而是種仁慈。士兵男孩身上背負了無數條人命，殺了他并不會讓維克多解氣。士兵男孩能給俄羅斯人當這麼多年的實驗品還沒發瘋，足以證明他的軀體與意志的強大。用不壞的實驗品，不正是維克多一直想要的嗎？

當然，實際原因其實還有一個，但他不是很想去在意那個原因——

維克多瞥了眼不知為何陰沉着臉的祖國人，壓下心中的煩躁。

——士兵男孩是祖國人的親生父親。這是他從埃德加身上獲取到的信息。

當年，還隻是沃特合夥人的埃德加向玄色傳達了沃特對士兵男孩的安排，還透露了士兵男孩的新接班人的身份——用士兵男孩的基因研制出來的超人類嬰兒“約翰”，所以才有了一場盛大的背叛。除了火藥與死掉的蟲人，“血債血償”的所有成員都參與到了這場背叛當中。

士兵男孩被祖國人取代，不出意外的話祖國人也将要被維克多取代。沃特從頭到尾都不會有任何損失。

在維克多看來，他與沃特的交易在埃德加下台時就已經作廢了。他沒興趣成為沃特的看門狗，也不想當超級英雄，更不會再把母親的命運交到任何人手中。維克多跳出了這個無聊的“取代”遊戲，一心隻想訓練自己的超能力。

他不想去在意祖國人的感受，可一想到祖國人的親生父親會死在自己手裡，維克多便感到有些惡心。

就這樣，維克多放過了士兵男孩——不是顧及任何人的面子，單純隻是為了他自己。

至于其他人怎麼想的，維克多不在乎、也沒興趣去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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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會舍得殺了我？”這話在祖國人聽來卻是另一番含義。

祖國人呼吸加重，身側的拳頭握得極緊。他瞪着面前得意洋洋的士兵男孩，從濃郁的硝煙味與血腥味中嗅出了對方身上的氣息，而這更讓他感到怒火中燒。

因為這股氣息，與他昨晚從維克多身上嗅到的氣息一模一樣；就連現在，維克多渾身上下也都散發着士兵男孩的氣息。

光是想到他們之間有可能發生的事，祖國人便氣得渾身發抖，隻想當場把士兵男孩碎屍萬段。

視網膜上的溫度極速升高，祖國人即将再度使出熱視線，他的目标卻被維克多用肉身擋在了身後。

他迅速收起熱視線，詫異地看着面前落地的維克多。

“你在做什麼？”

“我要帶他走。”

祖國人難以置信地搖起頭，“你——你居然想保護他……”

那我算什麼——這句質問被他硬生生咽回肚裡，如同咽下帶血碎牙般艱難。

維克多别過腦袋，看了眼自己身後再度躍躍欲試的士兵男孩，随後重新面對祖國人。

“離開吧。”他對祖國人說。

短短一句話，卻像是給祖國人宣判了死刑。祖國人肩膀顫動，嘴唇抿成一條線，像是正在忍受巨大的痛苦。冰藍色的眼眸泛起水光，随後被眨下的眼皮遮擋住。

旁觀多時的布徹爾這會終于忍不住了。他向前邁出一步，同時出聲阻止：“你不能放他——”

維克多突然看向布徹爾，深綠色的眼眸流露出他從未見過的殺意，迫使他迅速止住話語，回以不滿的瞪視。

祖國人緩緩睜開眼，垂頭盯着自己不久前躺過的地闆，面如死灰。幾秒後，他仰頭面向别墅的天花闆，驅動力量向上飛，眨眼間便飛出了衆人視野。

維克多擡頭看着上方被撞穿的窟窿，透過未消散的灰塵望着灰白色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