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男孩略顯輕蔑的聲音在他的頭上響起,“這是什麼?”
“青椒肉絲。”維克多專心翻炒着菜,沒有擡頭。
“能吃嗎?”
他用另一隻手拿起勺子,給肉絲均勻撒鹽,“反正毒不死人。”
快速翻炒了幾分鐘後,維克多把亮晶晶的青椒絲與肉絲盛到盤中,放到櫥櫃的一邊,然後着手做下一道菜——炒土豆絲。
青椒肉絲與炒土豆絲是維克多為數不多拿手的家常菜,因為做法簡單,也因為母親以前經常給他們做這兩道菜。
一隻手肘撐在青椒肉絲的旁邊,士兵男孩半靠着櫥櫃,另一隻手捏起盤中的一根肉絲,緩緩塞進嘴裡。
維克多用削皮刀給土豆削皮,不經意間瞥到士兵男孩的舉動。
“怎麼樣?”他問。
無論是試吃前還是試吃後,士兵男孩的臉色都不算好看,就連看向維克多的眼神都帶着不友好的質疑與嚴厲。他咽下肉絲,沒有回答,隻是再次把手伸向盤子——這一次抓起了肉絲與青椒絲。
維克多正看着他咀嚼幾口,便發現對方的視線突然落到了自己手上,眉頭也跟着皺了起來。他低頭一看,自己的指腹不知何時抵住了刀片,沾上了幾根不成型的土豆絲。
維克多茫然眨了下眼,意識到了自己的走神。如果是以前,他的指肚早該被削下來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既沒有感覺又沒留下痕迹。
“你不應該繼續做菜。”
士兵男孩冷硬的語氣喚回了他的注意力。他聞聲擡頭,隻見士兵男孩背過身去,走回客廳,從他的角度隻能看到對方把抓過熱菜的手舉到嘴邊,幾秒後又放了下來。
維克多不信邪。他撥下指上的土豆片,拿起筷子夾了口青椒肉絲品嘗。
……肉好像鹹了一點點。
維克多放下筷子,懷着郁悶的心情繼續削土豆皮。
果然母親的廚藝才是最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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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内一片昏暗,靜得隻能聽到一人的呼吸聲。祖國人站在一面鏡子前,面無表情盯着鏡中的自己。月光透過落地窗,照亮了他帶有瘀傷的半邊臉。上唇與下唇輕碰數下,卻發不出一點聲音。
鏡中的另一邊臉同樣隐藏于黑暗中,隐約能看清一邊嘴角漸漸勾起。
“疼嗎?”嘴角上揚的“他”問道。
祖國人迅速眨了眨眼,努力蠕動嘴唇:“……是的。”
“疼就對了。”
“他”将另一邊嘴角也勾了起來,一個完整的笑容就此呈現在祖國人的眼前。
“弱小就會挨打;挨打就會疼痛。”
祖國人别過視線,不願面對暗示自己弱小的“他”。
“你好像不樂意承認事實啊……”“他”微微垂下頭,眼睛上移,擺出一副大人對孩童不滿意的姿态,“打算讓所有人都讓着你嗎?”
祖國人閉上眼,嘴唇互相擠壓,努力抑制即将失控的情緒。
“說出來!!”
突然爆發的吼聲吓得祖國人的身子猛地哆嗦,眼皮也跟着睜開,露出閃爍淚光的藍眼睛。
“我害怕——”祖國人飛快回答,又因為直白承認了自己的懦弱而羞愧得把頭低下,聲音弱得低至塵埃,“我真的害怕……”
“害怕什麼?”
“沒人愛我……”
“他”歪起腦袋,用上不滿意的目光看着祖國人,“我們說過這件事情了,不是嗎?我是怎麼告訴你的?”
“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愛……”祖國人像個機器人一樣機械複述對方的原話。
“還有呢?”
祖國人再次閉上眼,淚水無聲滑下臉頰。許久,他重新睜開眼,直視鏡中的自己。
他與“他”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
“把維克多·畢夏普像腫瘤一樣除掉。”/“把維克多·畢夏普像腫瘤一樣除掉。”
“你知道他最大的弱點。”“他”說,為了強調還點起了頭,“是的,你再清楚不過。”
祖國人卻做出了截然相反的動作。
“他會殺了我的……”祖國人搖着頭,眼淚不斷在臉上留下濕潤的水痕。
“他不會的。你得相信我。”“他”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許多,“我們以前被關在禁閉室的時候,不也是我幫我們挺過來了嗎?”
祖國人點點頭,“是的……我相信你……”
“如果你做不到從物理層面上打敗他,那就從你最擅長的領域擊潰他,令他萬劫不複。”
“到時候,你就能成為你一直想成為的人了。”
“純潔、幹淨——”*
“像大理石一樣。”*祖國人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