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姆。”維克多獨自走進房間,“我是維克多,盧克的朋友。我來接你回家了。”
“盧克……”山姆重複一遍他口中的盧克,眼皮用力眨下又睜開,“盧克在哪?”
“他——”維克多的喉嚨有一瞬間變得緊縮。
“……他現在有事,不能親自來接你。”
山姆歪起腦袋,挪動雙腿走向維克多。
“你是電影明星嗎?”他的口吻如同孩童般天真。
“不,我不是。”
“凱文·科斯特納*。”他直直看着維克多,“你長得跟他很像。”
維克多還是第一次得到這種評價,但他不熟悉山姆提到的那個人,所以一時分不清對方在誇自己還是損自己。
“呃……謝謝?”
山姆停在他的面前,伸出雙手觸碰他的臉,手指放肆地摸過他的鼻子、顴骨與瞪大的眼睛。他的指腹壓住維克多的眼皮,描摹底下的眼球。
“不太一樣……你的眼睛更綠。”他開始自言自語,“為什麼?這一點也不完美……”
那兩根手指不由分說地擠進眼皮中,并彎曲起來,呈現出扣抓的姿态。
當山姆的手指碰到自己的眼球那一刻,維克多立刻抓住他的雙手。
“夠了。”維克多警告他。
“你是真的……不是我想象出來的……”
聽到這句熟悉的話語,維克多心頭一顫,不知不覺放松了手上的力度,也因此沒能阻止山姆蠢蠢欲動的手指。
他隻感到異物鑽進眼皮縫隙,尖銳的指甲戳入柔軟的眼球,執着于将其剜出眼眶。盧克的面容褪成油彩,在他被淚水模糊的視野中暈染開來。
疼痛——不隻是來自眼珠,還來自内心。
“我說‘夠了’!!”
維克多用力推開山姆,一隻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他能感覺到眼睛灼燒般的痛意,以及手心溫熱的液體。他微微睜開眼,把手攤開,掌心淚液與血液的混合物無比刺眼。
“咳咳……”
正對面貼有森林牆紙的牆塌陷出一個窟窿,山姆躺在窟窿内,被揚起的塵土嗆得不停咳嗽。他爬出窟窿,坐到旁邊的牆底下。
他抱着雙膝,眼睛望着沾滿塵埃的地闆,嘴裡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維克多擦掉眼睛流出的鮮血,用深呼吸緩解眼睛的疼痛。他看着縮在牆邊喃喃自語的山姆,卻看到了曾經被諾蘭折磨的自己。
嵌在牆内的屍體、懸挂在天花闆上的半邊身體、失血而亡的吉迪恩……
維克多靠近山姆,蹲下身子。“山姆。”他輕聲呼喚對方。
山姆擡頭看着他,眼裡閃爍淚光。
“我殺了好多人……”山姆的聲音染上了哭腔,“他們都想虐待我,不讓我回家……”
“爸爸媽媽不要我,盧克也不要我……我是個怪物……”
維克多擡起手,溫柔撫摸山姆蓬松的卷發。
他不僅在對山姆說,同時也是在對當初的自己說:“你不是怪物。”
“盧克也沒有不要你。哪怕失去記憶,他也一直挂念着你。”
“那他為什麼不來看我?”
維克多擠出苦笑,“因為……他做不到。”
“無論你聽到過什麼,都要相信我說的話:他愛你,山姆。(He loved you,Sam.)”
眼淚滑下了山姆的臉龐。山姆向前傾身,用力抱住維克多,像個一無所有的孩子一樣嚎啕大哭。
維克多的雙臂搭在他的背上,将這副瘦弱的身軀摟入懷中。壓抑内心的悲傷于此刻爆發,他任由自己的腦袋埋入山姆的脖頸中,疼痛的眼睛卻再也流不出一滴淚。
他沉浸在獨屬于他們二人的發洩時刻當中,直到身後突然響起沉重的合門聲。
“維克多……”山姆吸了吸鼻子,拍拍他的背,“他們把你跟我關起來了。”
維克多放開山姆,起身的同時朝身後看去。房間的鐵門緊閉,預示着某種不祥的征兆。
他立即沖向入口,捶了捶鐵門,朝門外喊道:“謝提!”
隔着鐵門,他隐約能聽到混亂的槍聲與叫聲。
“謝提,出什麼事了?把門打開!”
“他們不會理你的。”
維克多聞聲回頭。山姆走到他身後,邊擦眼淚邊對他說:“他們…他們就喜歡聽人在裡面慘叫。他們就是一群變态——”
話沒說完,山姆突然渾身抽搐,翻起白眼,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山姆!”
維克多連忙跑到他身邊蹲下,無意碰到地面的手指卻感受到了微弱的刺痛感。
地面鋪有一層墊子,墊子上通了電——
維克多心中一驚,更加堅信外面出了事。他趕緊沖回鐵門,一腳踹開被強行上鎖的鐵門。
“砰!!”
飛出的鐵門撞垮貼有森林牆紙的牆壁,揚起一大片塵土。維克多走出房間,看到謝提倒在了房間外,渾身都是彈孔,血流滿地。
“怎麼回事——”
他剛要查看謝提的情況,便看到走廊兩邊站着一群穿着白色病服的人。走廊入口處,凱特站在倒下的幾個警衛旁,兩隻手都沒有佩戴手套。
“凱特,你做了什麼?!”維克多沖她喊道。
凱特朝他走來,眼白不知何時染上了熟悉的紅色。她頂着一對發紅的眼睛,如同行走在人間的惡魔一般。
“他不是我們的同類。”她面無表情地開了口,“做你們該做的事。”
聽到她的話,走廊上的人包圍住維克多,懷着滔天的怒火對維克多使出各自的超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