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禮部尚書持闆走出:“啟禀陛下,太後壽宴将近,禮部已經在操持相關事宜,不知今年陛下是否有何其他吩咐?”
“依往年規格便可。”
“微臣明白。”禮部尚書得了答複,行禮歸列。
高帝掃過衆臣,在其中格外鶴立雞群的人影上頓了頓,似有所想:“朕聽聞,順天府治中戴罪身亡,查出貪腐白銀近百萬兩,衆卿對此是何想法?”
“……”
聞言,放空一早的程觀回了神,品出其中意味。
西廠先斬後奏,高帝批了他前日呈上的奏折,默認此事發生,這時提出,應當隻是在敲打衆臣,讓他們近期收斂些。
“回禀陛下,羅治中實屬罪有應得,”禦史走出,“僅上任五年便能昧下如此數額,實乃利欲熏心之典範,辱沒陛下信任,令人不齒。”
“衆官亦當引以為鑒,在位謀職,盡心輔佐陛下,得佑大晉盛世。”
“禦史所言甚是。”
高帝見衆臣紛紛附和,心中清楚,他淡淡看了眼身居前列的太子,擺手:“今日便到此,散朝。”
太子并無異色,一如既往沉靜,同臣子行禮齊聲:“恭送陛下。”
程觀俯身,笏闆向一旁偏了下,隐蔽地看了眼前方的孤高身影,禮畢,便收回目光,轉身向殿外走去。
周圍三兩官員結伴而行,卻無人敢近程觀身邊,生怕那玉面羅刹瞧出錯處,來個先斬後奏。
楚靈澤亦在别處,同吏部官員說着什麼。他笑得一派清朗,在程觀路過身後時,他微不可見地側了下頭,話語輕頓,随後又自然接上。
西廠提督監察百官,直屬皇帝,職位特殊,至少在明面上,注定無人同行。
程觀出了宮門,利落翻身上馬,他無意間向左側瞧去,遙遙對上一人視線。
白石高階之上,散朝臣子零落走着,楚懷世踏下最後一階,身旁内閣學士滔滔不絕,而他就這樣直直擡眸,看向宮門外的人。
身下黑馬性急地踱步,程觀撫過馬頸簡單安撫,直起身,眉眼舒展地朝宮門内一揮手,駕馬離去。
這遙遠無聲的招呼收進一些人眼底,不明所以。
隻有楚懷世知道,這是僅對他的。
*
程觀去往西廠點完卯,還沒落腳,就見校尉急匆匆地來報:
“大人,煙火來信,流氓尋釁,背後主使要求見您。”
劇情來了。
重生歸來的主角得知散绮樓是西廠情報組織,尋人到此地滋事,等程觀到來後,争執間主角故意染傷,身邊東宮中人上報太子,來了一出英雄救美。
抛開堂堂提督竟同空有虛名的公子當衆扯頭花的鬼扯邏輯不談,程觀這次,本就沒打算老實走劇情。
他要嘗試引導這個世界的主角覺醒,如不行,那便斬草除根。
雖說有人承諾帶他回去……但程觀還是擅長自己争取,而且,總部有意換了系統來帶他,怕是已經注意到他身邊異常,那人的處境并不安全。
疾馬蹄聲經過逢花巷,巷中小販熟練避讓,待身旁一陣風過,便扭頭看駿馬馳去。
馬上人一身利落羽袖騎射服,衣袂輕翻,意氣風發。
程觀捏起手中石子,精準瞄中散绮樓前鬧事混混,手指輕彈,石子如箭矢般射中其膝彎、腰腹各處,那些人登時慘叫一聲,腿軟下去。
“報官。”
程觀掠過散绮樓門口,對掌櫃撂下一句話,身下馬匹并未減速,反倒早有預料地向一處沖去。
巷角處的李南箫悄悄看着那邊情況,他身旁方伯正不住擦汗,琢磨回去如何交代,就聽小公子忽地驚呼一聲,他連忙擡頭望去。
駿馬不知何時奔踏眼前,馬上的程觀俯身,勁瘦的腰刹那繃出淩厲線條,他伸手,竟一把将李南箫擄了上去!
“诶、诶!公子!”
方伯大驚,踉跄一步,馬匹卻快,眨眼間飛至巷尾,隻見漸遠人影。
程觀一手持缰繩,一手攬着不斷掙動的人,繞過逢花巷一圈,向來路的西廠而去。
“你你……幹什麼,放開我!……”
李南箫話音不穩,腰上手臂卻猶如鐵箍:“放開我!”
程觀淡聲回道:“李公子縱人當街鬧事,本官依法辦事,處理了你。”
“我沒有!”李南箫颠得頭暈眼花,隻想快點踩到實地,“你快放開我!不然、不然我就……”
程觀聞言挑眉,聽話地手下一松。
李南箫隻覺自己窦然騰空,奔馳的地面霎時近在眼前。
程觀不出所料地聽到一聲驚叫:
“啊!等、等等!”
西廠提督深谙訓人張馳有度的道理,手臂一緊,重新攬住了人。
李南箫心要跳到嗓子眼,他臉色煞白,急促喘息,這次不旦不亂動,甚至心有餘悸地往後退,手胡亂拉住了程觀衣襟。
“李公子不是要見我嗎,”程觀輕扯缰繩,馬蹄聲漸緩,戲谑道,“怎麼又急着甩開本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