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暮月明,天色已晚,宮人紛紛挂上了燈籠,點亮這偌大皇宮。
朦胧中,程觀感到手腳受縛,鎖鍊作響,他眼皮下的眼珠轉動,卻始終無法徹底蘇醒,隻能任由他人動作。
片刻,他的下颌被掐住,一顆小小的藥丸抵入喉中,強迫咽下。
意識再度墜進黏膩黑暗,不知過了多久,程觀才幽幽轉醒,身下是冷硬地面,面前是漆黑鐵籠。
這籠子對原主來說,還挺熟悉的。
數年前,他在得知師傅因楚靈澤而死後,晚膳時藏下一隻筷子,花了一晚上磨尖,藏入袖中,想次日借機刺入楚靈澤喉中。
結果自然失敗了,他手勁太小,動作太慢,筷子尖隻劃過了楚靈澤的脖子,留下一道血痕。
可惜。
刺殺失敗的他被侍衛綁起,楚靈澤大怒,自此之後,折磨他的手段愈發變本加厲。
這個籠子便是手段之一,他在楚靈澤身邊作伴讀的那段時間,行為舉止如不合意——或是他哪一眼沒看楚靈澤,或是他同哪位侍從多說了一句話,他都會被關入這個籠子,餓個兩三天,直至他低頭認錯。
這樣的折磨,等到他暗中尋機向高帝舉薦自己,入朝為官後才減輕了不少。
程觀四肢軟綿無力,大抵是那顆藥丸的緣故,他靠着籠子緩緩坐起,胸口滞澀,急促喘息兩聲後,遲鈍地感受到來自五髒六腑的疼痛。
他能約莫猜出時間了。
現在是當天晚上酉時末,他該喝藥了。
冰冷的鐵鍊緊貼他的手腕腳骨,程觀垂眸,頭腦難以聚神。
——這樣一個世界,這樣一個身份,看得出系統很想消滅他這個異端了。
幾息後,密室傳來開門的聲響,腳步漸近,已知來人的程觀懶得擡眼,目光停留在地闆上。
“阿觀。”
楚靈澤溫聲喊他。程觀一動不動。
但這并不影響楚靈澤開始追憶過去,輕笑着:“這籠子可是許久未用上了,不知阿觀還記得上一次在這是什麼時候嗎?”
“……”
“是七年前,也是一個你要逃離我的日子,背着我去向那個老頭投誠,入朝為他奔波賣命……這麼多年,阿觀還是沒長教訓。”
“這次我是不是要把那隻雀鳥紋到你的臉上,你日日瞧着它,才會記住啊……”楚靈澤微微低頭,俯視着籠中的人,“嗯?阿觀,紋在那邊好呢……右邊還是左邊?”
“……”
程觀無言。
楚靈澤緩緩收了笑意,擡手,一根細鞭挑起了程觀的下颌:“你不認錯嗎,阿觀。”
程觀體内的毒素複蘇作祟,此刻正疼得眼黑,聞言簡直要氣笑,他也不再顧及什麼人設ooc了,揚眼嗤了一聲:
“畜生。”
細鞭那段的手一緊,楚靈澤眼眸暗下去:“你說什麼?”
程觀臉色蒼白,懶得浪費力氣罵第二遍:“滾。”
“……”
系統突然發聲:‘ooc警告……’
‘你也滾。’
‘……’
程觀直接開了靜音模式,耳不聽心不煩。
密室後方倏地傳來咚咚響聲,隐約透來幾聲急切的:“殿下,殿下……”
楚靈澤皺了下眉,撂下一句“你等着。”後,細鞭随意一扔,轉身離開了密室。
一豆燭火受風而動,忽暗須臾,又悠然亮起。
程觀額頭抵住膝蓋,安靜地閉上了眼。
*
一列衛兵手持杖棍,打破了入夜皇宮的甯和。
景孝宮門前侍衛看到來勢洶洶的人,一驚,後撤一步握住刀柄:“你們要作甚?”
東宮衛兵立住,守門的一瞧,竟看見了走來的太子殿下,他慌忙行禮:“見過……”
豈料楚懷世看都不看一眼,下令道:“不必多費口舌,闖。”
東宮衛兵齊喝一聲,豎棍徑直撞向宮門!
砰——
守門的人被這陣仗唬了一跳,想攔的就地受了一棍,被甩到地上。
砰——
又是幾下硬撞,宮門後足一尺寬的木栅生生裂開了數條縫,最後咔嚓一響,木栅斷裂,宮門轟然大開!
宮人驚惶不已,一位公公想上前交涉卻被衛兵杖棍攔住:“殿下……”
楚懷世目光掃過前院:“搜。”
“是。”
四名衛兵留下,跟在太子身後,剩下的立刻四散,搜尋各個房間。
“殿下您這是要幹甚!”掌事攔不住,亦無法近身,隻能不遠不近地跟着,“您這是擅闖别宮啊!”
楚懷世越過前廳來到後院,目光立刻落在正殿門口——楚靈澤正匆忙走出,擡眼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