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鶴安不要小紅,元汐隻好又把它帶回了家。
但她與爹娘住在一處,她的房間裡實在無處躲藏,隻好又委屈小紅,暫時藏在哥哥那處。
平日元府男丁都上了學,元汐一個人無所事事,她偏又是個閑不住的愛鬧性子,往往在娘親那邊待不久便不耐煩的要出來玩耍。
為免引爹爹的注意,白日她不敢去哥哥屋子裡找小紅,隻能等哥哥放了學才能見到,其餘時間,元汐就在元府裡面到處轉悠。
春蕪跟在她身後,生怕她跑去什麼不該去的地方。
可再大的院子,也有逛完的一天,以往元朗一個人在元府,爹娘與妹妹都在應天時,元府管束不嚴,元朗還能偷偷曠個課,逃個學偷雞摸狗什麼的,如今爹爹回來,吓得元朗每日早出晚歸,連覺都不敢多睡半刻。
元清衍每日除了去衙門處理政事,餘下時間就是抓元朗的功課,加上那勢力的老夫子每日都将他的學業情況報告給元清衍,元朗就是課上想偷個懶都不行。
哥哥元朗被控的死死的,偌大的元家就隻剩元汐一個小孩,連個同齡的姊妹都沒有,加上這元府不比在應天自由,元汐每日就更無聊了。
這日一早,沈微蘭領着元汐去元老夫人這邊請安。
上一世,元老夫人不喜歡她,她也不喜歡元老夫人,加上爹爹寵愛,她也很少受到什麼委屈,再加上後面爹爹升官,他們一家離開青州,她便很少再回來了。
這一世,她主動親近元老夫人,從一開始的緊張忐忑,到後面慢慢放松了許多。
她發現,元老夫人也不是她印象中那麼可怕的。
請安畢,大家各自歸了坐,碧珠等斟上茶來,叙了一會閑話後,元老夫人注意到坐在側首的小姑娘托着下巴,皺着眉頭,一副悶悶不樂的模樣。
連手裡的柿子餅都沒吃了。
“三姑娘,怎麼了?”
聽見元老夫人的問話,一屋子的人全都看了過來。
元汐愣了一下,注意到所有人都在看她,不禁紅了紅小臉,打算隐瞞:“沒,沒什麼!”
元老夫人悠悠的吃了口茶,然後說道:“有什麼煩心的可以跟祖母說說,不然過了這個村,可就沒這個店了。”
祖母的意思是說,她可以随便提要求,她都能幫她實現?
元汐忽然雙目一亮。
衆人見小姑娘忽然跳下杌凳,邁着小短腿朝元老夫人跑過去。
沈微蘭甚至沒來得及抓住她。
“祖母。”
元汐跑到元老夫人跟前,提出了一個頗為驚世駭俗的要求:“我想跟哥哥他們一起上學。”
“元汐!”
沈微蘭輕呵。
元汐縮了縮肩膀,下意識往元老夫人身邊靠了靠。
小姑娘柔軟的小身體貼着,身上是輕輕軟軟的香,沒有任何人工的香料,令人的心不自覺的柔軟下來。
元老夫人眼尾的皺紋舒展了些,仍舊不動聲色的問道:“哦?為什麼?”
“因為……”元汐咬了咬唇,偷偷瞥她一眼,才猶猶豫豫的開口:“因為我一個人在家裡太無聊,想找大哥哥,二哥哥他們玩,還能……還能順便通些文墨,不至于日後被人拐騙了去。”
這麼小的小姑娘,用稚嫩的嗓音,一本正經的說出“不至于日後被人拐騙了去”,周圍人都不禁笑出了聲。
連幾個丫鬟都忍不住了。
元老夫人臉上的笑容更盛:“你想去學堂,究竟是為前者,還是後者?”
真不愧是老夫人,什麼都瞞不了她。
元汐抓抓腦袋,隻好老老實實的開口:“後者。”
滿屋的人笑得更歡了。
元家曆來沒有女子讀書的先例,就是這整個大兖朝,也鮮少有女子讀書進學。
一來大兖朝女教與男教是分開的,女子主要學習琴棋書畫詩酒花茶,且一般多是跟女教師學習,二來大兖朝也向來沒有女子為官的途徑。
沈微蘭怕元老夫人為難不喜,因而起身福了下禮,開口道:“老夫人,汐兒年幼不懂事,若是去了學堂,恐怕……不僅進不了學,還會影響到元日元朗,還望老夫人見諒。”
元老夫人眉間幾不可聞的微皺,擡手揮了下手道:“你坐着罷,不過是跟着老先生看看書,不至于什麼影響不影響的。”
說完,又低下頭,看向仰頭雙眼亮晶晶的,滿臉期待的元汐,故意唬了下臉,說道:“既然你有這心,正好你也到了進學的年紀,祖母也不偏心,着人去安排些個,你且與你二位哥哥一起去學堂裡,長長見識罷。”
沒想到祖母這樣的好說話,元汐忽的雙目一亮,一下撲進元老夫人懷中,仰着臉開心不已的說道:“謝謝祖母!”
元老夫人許是規矩的久了,即使是孫輩,在她面前也是規規矩矩的,從未敢逾越一二,看着懷裡柔軟馨香的小身體,元老夫人不甚熟練的擡起手,拍了拍。
之後又不免問了些閑話,說笑一回,元老夫人便覺得有些勞累,因讓蘇音幫她栉發。
蘇音起身福了福禮,輕輕應了聲是。
沈微蘭也站了起來:“老夫人,兒媳前些年不在身邊,沒機會在老夫人身邊盡孝,若老夫人不嫌棄兒媳蠢笨,就讓兒媳來吧。”
元老夫人睜眼看了她一眼,半晌,緩緩道了句:“你貴人多事,加上音丫頭從蘇州那學的手藝,向來都是她替我栉發,原也是用不着你的。”
沈微蘭的臉微微白了白,靜靜的起了身。
别人不知道,但她能聽得出,老夫人是在暗諷她前些年一家四口在應天不回來。
一番安設過後,元老夫人躺至榻上,蘇音用桂花紅糖胰子盥了手,又拿了手巾擦幹,迎向沈微蘭的目光,身姿玲珑,福禮的姿勢優美又動人,輕輕說出一句話:“小小手藝,讓大嫂見笑了。”
沈微蘭長而密的睫毛微微顫動,情緒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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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老夫人言出必行,不到兩天便着人安排好了她的上學事宜。
當元朗跟元日得知她第二日也要随他們一起去學堂時,都震驚的不得了,當晚便将她叫到了元朗的屋子裡。
“妹妹,你說的可是真的?你明日當真要同我們一起去學堂?”
元朗坐在對面,吃驚的問道。
坐在元朗床榻上的元汐一面摸着懷裡的小紅,一面笑眯眯的點頭:“祖母親自答應的,豈會有假的。”
想起祖母那不苟言笑的模樣,光是每日去她院子請安,就能吓得元朗兩股戰戰,更别提跟祖母提什麼要求了。
元朗難以置信,心道他這個妹妹,真不是一般人。
一旁的元日聽了,不禁神色高興起來:“太好了,三妹妹,明日我們三個一起上學,我幫你占個好位置!”
“謝謝二哥哥。”
元汐說着,大大方方的将手裡分隔盤遞到元日面前:“二哥哥吃。”
“别!别!别!我自己取!”
看着她懷裡的小蠍子,元日差點忍不住驚恐尖叫,連忙擺手拒絕。
元汐哦了一聲,也不惱,又把果盤放回去,坐了下來。
元日繞了半個大圈,離元汐遠遠的,從盤裡抓了一大把糖瓜,然後立即轉身溜回座位坐下。
三個人又說了會閑話,至起更時分,春蕪過來找他們,方才得散。
“哥哥,拜托你再保管小紅幾天。”
元汐有些依依不舍的将小紅重新塞進玻璃瓶,交給了元朗。
元朗哦了一聲,拿着玻璃瓶掀開被褥,找到自己換下的一個裡褲,麻溜的往裡面塞。
元日元汐與春蕪,不約而同的默默扭過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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