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兖朝規定孩童年滿七歲至十十四歲皆入學開蒙,十四歲以後才允許報考官學。
為了滿足本族子弟的入學要求,當年元府跟族中幾位富室大家集資建立了一所家塾,偶爾也會招些本鄉貧寒子弟。
元汐元朗與元日三個剛在書院前下馬,幾乎隔着書槅子都能聽到喧嘩聲。
一進門,便看到裡面一群同哥哥們一般大的小少年正在學堂裡混鬧混嚷着。
見元朗與元日牽着一個粉妝玉琢的粉團子進來,族裡人都驚奇地停了玩鬧。
“元朗元日,你們牽的是誰?”
“喲,這不是三妹妹嗎?”
“元朗元日,你們怎私自将三妹妹帶到這了?”
“好啊,你們敢将三妹妹偷偷拐來,我這就遣人去告訴姑父去!”
……
衆人熙熙鬧鬧的。
元朗嗤了一聲,沒好氣道:“你們胡說八道什麼,是我妹妹自己要來的!祖母也應允了的!”
“啊?!”
有小少年不禁吃了一驚。
“那當然!”元日昂首挺了挺胸,大聲說道:“從今往後,三妹妹就跟咱們一起讀書進學了。”
元朗道:“你們可都不許欺負她啊,否則要你們的好看!”
元家還從沒有女子讀書的先例,但聽見元朗說元老夫人應允的話,一幹小孩沒一個人敢有意見。
隻是沒想到,這個三妹妹,居然這麼受老夫人的寵。
元家上下,幾乎都曾聽過元老夫人與元大爺一家的糾葛,還以為此次元大爺一家回到青州,元老夫人會不待見他們,卻沒想到相處的和和美美的。
“那自然是沒意見!”
一個臉生的小男孩跑了過來,笑容滿面的便要去牽起元汐的手,卻被元朗眼疾手快“啪”的一聲拍掉:“哪裡來的小登徒子,不準占我妹妹的便宜!”
小男孩捂住被拍的發紅的手,委委屈屈的開口:“我見三妹妹玉雪可愛,想同她親近親近還不行?”
“三妹妹是你能叫的?”元朗斜了他一眼。
那小男孩讪讪的縮了下脖,住嘴了。
看着眼前這一幕,元汐沒忍住噗嗤了聲。
上輩子,元汐在母親教導下,成日裡悶在閨房裡學些書畫女工,連稍遠些的地方都不曾出去,以至她整天病恹恹的,身上不大好,竟沒發現這族中學房,竟然也有這等人間意趣。
她還以為會很枯燥無味呢。
“三妹妹,我們走吧,二哥帶你去找座位!”
趁元朗跟對方吵嘴的空,元日趕緊牽着心愛的妹妹往裡面走。
元汐眨巴眨巴眼睛,笑眯眯的重重點頭:“好啊!”
元朗跟元日作為元府之中的正派孫輩,地位自然是比那些遠親要高的多的,兩人的座位在西南角靠窗戶的地方,前後兩隻小條幾,幾上擺着一些筆墨紙硯,還有六博棋,七巧闆等等。
還有類似糕點的殘渣。
總之各有各的……淩亂。
“三妹妹,你坐我這個位置吧!”
元日快人一步,将桌上的東西一股腦抱進懷裡,讓元汐去坐。
自己則坐在了右側下首的一個空位上。
元朗則坐在元汐的後頭。
一整屋的學生原本都偷偷關注着他們。
都被元朗一個眼神掃過去,吓得都收了回去。
元汐環視了一圈,發現學房裡大都是元姓子弟,也有些她認識的外姓人丁。
……
沒有那個人。
“妹妹,你要是不舒服,或者坐不慣的,就跟哥哥說,哥哥幫你告假!”
元朗探出上半身,對她說道。
作為兄妹多年,元朗一個動作元汐都知道他想幹什麼,看出他是想借着她當借口能正大光明的離開學堂,于是搖了搖頭,嚴肅道:“古人說過,‘業精于勤,荒于嬉’,哥哥,我們身為讀書人,怎麼能因為一點小事就想要退縮。”
“……”
“哥哥,你就是太容易退縮,所以才學業不精啊。”元汐晃着毛絨絨的小腦袋,用小奶音少年老成的歎氣着說道。
直到元汐轉回去,過了半晌,元朗才忍不住摸了摸腦袋。
她妹妹居然能說出這種話來?
不過半刻,司塾先生便來了。
司塾先生是一位年過六旬的老秀才,名叫吳式谷,是當地有名的宿儒,當年二十歲考中秀才,此後趕了幾十場鄉試皆落第,屢考屢敗,年過五十終于放棄,回到青州做了個教書先生,設帳講學,娶妻生子,了此一生。
吳式谷如今已是年過六旬,頭發銀絲,古銅色的臉孔上,滿臉花白的胡子像刺猬一樣又硬又密,目光裡透着幾分銳利。
因元家早已事先提點過,吳式谷對學堂裡多了一個小姑娘的事并不意外,不過略略用花名冊點點名,便開始授課。
因學生年齡普遍偏小,吳式谷主要教些識字,背誦,以及構字理句,偶爾再教教“六藝”。
一到課上,老先生那特有的催眠式樣的洪鐘聲音,飄散在當空中。
元朗與元日起先還擔心元汐會不适應呢,可沒過多久,便紛紛被吳式谷催眠的昏昏欲睡。
滿堂的人也都困的差不多了。
元汐正襟危坐,眼睛一錯不錯的盯着書本,老先生念一句,她也跟着念一句。
小小的稚嫩的奶音在一片混沌的讀書聲中顯得格外清晰。
“啪!”
“啪!”
忽然,兩道戒尺甩在腦袋上的聲音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