憑什麼是莫風?
明明是他夜郎君,在她最孤立無援的時候……強行闖入她的世界,忍受着她最初的抗拒和冷漠,一次次為她壓制寒毒!是他,全力為她追查滅門真相,将自己為複仇準備的所有秘密都毫無保留地展現在她面前!
他以為自己已經在她心裡撬開了一絲縫隙,哪怕隻是交易,哪怕隻是利用……可原來,都是他的一廂情願嗎?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始終留給了這個病弱的師兄?
她的清冷疏離,還有那始終拒人于千裡之外的姿态,為何在莫風面前就能輕易地化為繞指柔?
這種鑽心的疼,這種滋味……真的比他在天羅圍殺下受的任何傷都要難受百倍!
這份嫉妒和酸楚,來得如此猛烈又如此真實,徹底擊碎了他引以為傲的自持與冷靜。
夜郎君死死盯着樹下那對璧人般的身影,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他冒着風險,抛下緊要事務,像個見不得光的竊賊一樣潛行至此,為的是什麼?不就是想确認她的安危,想遠遠地看一眼她那讓他魂牽夢萦的身影嗎?
夜郎君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像一頭瀕臨瘋狂的困獸,每一次喘息都帶着灼熱的痛楚和血腥味。一股難以遏制的暴戾殺意,在他眼底瘋狂翻湧,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想要立刻沖進去,用最殘忍的方式将莫風撕碎!
然而,那殘存的最後一絲理智,卻像冰冷的枷鎖,緊緊束縛着他即将失控的身軀。
這裡是藥王谷,不是他可以肆意妄為的地方。驚鴻山莊的基業,令蘭亭山莊覆滅的計劃,無數人的性命……都系在他身上,他不能因為一時之怒……而引入變數。
他猛地閉上眼,強迫自己不去看那兩情相悅、柔情蜜意的景象,不去想……那讓他心如刀絞的畫面。再睜眼時,那雙深潭般的眸子裡,所有的痛苦、嫉妒、暴怒都被強行壓入了最深的冰層之下,隻剩下一種近乎死寂的冰冷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破碎的狼狽。
夠了……真的夠了
這份癡念,這份不顧一切的執着,在這般境況之下,竟顯得如此荒謬,如此……脆弱不堪。
走吧。
此時此刻,他隻想盡快離開這個地方,越快越好。
就在夜郎君膝蓋微彎,要從藏身之處縱身躍下之時,一陣細微的說話聲順着夜風飄了過來,清晰地鑽進他耳中:“師妹,今日谷中有些悶熱,所幸月色正好,不如……我們一同去後山走走?那裡清靜,也方便說話。”
說話?他想說什麼?
夜郎君的腳如同被釘住般猛地頓在原地。
緊接着,楚清荷那清冷的聲音響起,帶着别樣的溫柔與順從:“也好……這幾日暑熱難消,是該到清幽之處透透氣。”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和某種近乎自虐的沖動瞬間自夜郎君剛剛封死的心□□發出來!
楚清荷答應了!她竟然答應了莫風的邀約!在已經入夜之後,答應和莫風一起去僻靜的後山——孤男寡女,還能是去做些什麼?
夜郎君鬼使神差地跟在兩人身後,莫風要是真的敢……他就當場廢了他,順便再砍掉他一隻手!
月光透過山道兩旁的茂盛樹冠,像細碎的銀片般綴在楚清荷與莫風肩頭。兩人并肩而行,莫風不時側首在楚清荷耳畔溫言軟語,甚至還體貼地替她拂開擋路的枝條。楚清荷雖然戴着面紗,但……夜郎君能感覺到,她在笑。
夜郎君幾次想要轉身逃離,也不止一次想過沖上前去搶回楚清荷,再将莫風那張礙眼到極緻的臉狠狠踩在腳下。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跟來,或許是心底那點不甘在作祟——這行為本身,就帶着一種甘受屈辱的、自我折磨的味道。
山路越走越陡峭,周遭的蟲鳴鳥叫也漸漸稀疏。小路的盡頭是一道斷崖,崖高風緊,散落着不少奇形怪狀的岩石,伴着一片在月下搖曳生姿的野花,倒的确是清幽宜人。
莫風突然停下腳步,将臉轉向楚清荷。月光把他俊秀的側臉切成半明半暗,卻遮不住他臉上的笑意:“師妹,今天叫你來,其實是為了給你一個驚喜——三天前我來此采藥時,在崖邊發現了一朵奇花,很像醫書中說的熾火蓮,如果是真的……此藥可以緩解你的寒髓凝脈。”
“當真?”楚清荷有些驚訝地擡眼,莫風見她動容,笑着引她至崖邊,伸手指向懸崖下方一處極其陡峭、幾乎無法立足的崖壁:“便是那裡,隻是藏得有些深,想取到恐怕頗得費一番功夫。”
寒髓凝脈是楚清荷除複仇外最大的心病,熾火蓮雖不能根治,卻能壓制寒毒,為她續命。她當即上前一步,身體微微前傾,極力向莫風所指之處望去,試圖看清那傳說中的奇花。
她沒有注意到,莫風臉上的笑容已化為一種扭曲到極緻的猙獰,那隻一直垂在身側的手,如同毒蛇出洞般猛地運足了内力,狠狠地推向楚清荷毫無防備的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