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才開花的，真是可惜了……”

男子眸光一動，語氣清潤地感歎：“花開花謝終有時，最是人間留不住。能盛放一場也算是不負春光，姑娘不必感傷。”

聞言，謝凝眉心一動，眼底的輕愁漸漸消散，沉悶的心情豁然開朗。她的嘴角浮起了一抹釋然的笑，連話語裡都帶着幾分豁達。

“公子說的對，花雖然凋零了，可那份美好卻是真切地留在了人們心裡。春去秋來，明年又是一場好風景。”

“美好的事物總是容易消逝，譬如朝露與晚霞。哪怕隻有一個人看見，也不算可惜。”

男子的語調柔緩悠揚，似一曲琴音扣人心弦，謝凝眉梢一動，心中忽然生出了幾分熱切。

謝家閨訓嚴苛，謝凝又常年在别院裡養病，除了寺廟裡的幾個和尚，平日裡很少能見到外男，似這般和男子親切交談更是從未有過的事。

因此當玉盞隔着雨幕看見謝凝與一男子并肩站立的時候，當即吓得花容失色，心驚肉跳地跑到了她的面前。

“姑娘，傘借來了。”玉盞氣喘籲籲地說着，看向男子的眼神充滿了戒備。

玉盞的出現打破了美好的氛圍，不知為何，謝凝的心中竟然覺得有些惋惜。

可當着玉盞的面，她不敢洩露自己的心事，隻能低垂着眉眼，将雨傘推向了男子。

“多謝公子将傘借給我。”

她的嗓音輕柔悅耳，像極了雨後枝頭的黃莺啼鳴。男子凝眸看了一眼玉盞握在手中的那把傘，語調溫和地說道：“雨下的這麼大，一把傘怕是不夠用，姑娘将傘留着吧。”

謝凝面上一愣，驚訝地反問道：“公子若将傘給了我，那你自己怎麼辦？”

男子淡然一笑，擡眸望向了遠處的大殿，嗓音清冽地說道：“無妨，等雨停了我再走。”

看着男子如畫的眉眼，謝凝的心口泛起了一陣莫名的悸動。

握着雨傘的手微微一緊，一顆心随着呼吸上下顫動。謝凝說不出此刻的心情，隻覺得胸口止不住地發慌。

見自家姑娘直勾勾地望着眼前這位男子，玉盞眉心緊皺，低聲咳了一下，神色凝重地提醒道：“姑娘，我們該回去了。”

玉盞的催促打斷了謝凝心中的绮思，發覺了自己的失态，謝凝的面上又是一陣滾燙。

她按下浮動的心緒，輕聲問道：“那這把傘我該如何還給你？”

男子自遠處收回視線，眸色溫和地看向謝凝，雲淡風輕地說道：“隻是一把普通的傘，不必拿來還我，姑娘留着用吧。”

若是往常，别人都将話說到這個份上了，謝凝理應順坡而下、笑着道謝，如此才算得上是個進退有度的大家閨秀。

可這一回她卻摒棄了心中的羞澀，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可我不能白拿你的東西……”她甚至給自己找了一個合情合理的理由。

看着她眼中不容撼動的堅決，男子唇角微揚，粲然笑道：“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姑娘無需介懷。”

他的容貌本就極盛，笑起來時眼尾微微上揚，墨色的眼眸中倒映着她的倩影，眼波流轉、燦若繁星。

謝凝隻覺得呼吸一窒，連心跳都失了秩序。強烈的悸動襲來，莫名的讓人心慌。

她從未有過如此強烈的心悸，也不曾對什麼人動過心。可此刻，不過是見到了一張絕美容顔，一向穩重的她就失态分寸。

原來不隻是男子愛重美色，自恃端方的她竟然也不能免俗。想到此處，她不禁唾棄起自己的心神蕩漾。

強壓住心頭百轉千回的思緒，她欠身朝男子盈盈一拜，語調輕柔地緻謝道：“公子高義，多謝贈傘之情。”

“舉手之勞不足挂齒，姑娘不必多禮。”

男子嘴角含笑，神色溫潤，正合了書上所描繪的那一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從前她以為那不過是一句虛妄的戲言，如今見了他才知道，原來這世上真的有令人驚豔的翩翩公子。

謝凝不敢再去看他，生怕壓不住心底的悸動，在他的注視下洩露了自己的心思。

“姑娘……”耽擱了這麼久，玉盞的眉峰越來越緊，面上流露出難掩的急切。

在她的催促中，謝凝盈盈轉身，撐着傘小心翼翼地步下台階，緩緩地走入了雨幕之中。

寒風裹挾着細雨，水藍色的緞面披風被雨沾濕，此刻正緊貼着她瘦削的後背，勾勒出一道柔美纖細的背影。

走在濕滑的青石路上，每一步，謝凝都走得極為小心。

寒風吹到了她的面頰上，她曾無數次想要回首，卻都硬生生地按捺住了。

不過是萍水相逢，今後未必還能再見。這驚鴻一瞥就像那盛放的玉蘭花一樣，開得倉促又謝得匆忙。

水藍色倩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的盡頭，檐下的男子嘴角一揚，露出了一抹飽含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