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曦甯聽了哭笑不得,從小到大她的親衛裡面就數賀蘭辛防備心重了,幾乎要到了草木皆兵的地步。從前有宮人不小心在她面前打碎一個茶杯,都會被他疑心是否要行刺。
她無奈地問:“賀蘭辛,你當真覺得朕有那麼容易被刺殺?”
賀蘭辛一闆一眼道:“陛下安危大過天,自該小心為上。”
自他做了她的親衛,從小到大已見過了無數次各式各樣的暗殺,有太多人想要取她性命了。先前又出過荊國質子那檔子事,他不得不防。
段曦甯一手支頤,一手拿着奏章翻看,似是随意一句:“賀蘭辛,無道昏君才會惶惶不可終日。杯弓蛇影,非帝王風範。”
“臣自少時護衛陛下,職責所在,還望陛下見諒。”賀蘭辛依舊堅定道,“沈公子出宮之事,不知陛下事先可知?”
“這可是朕的皇宮。”段曦甯輕笑,“莫說是出去兩個大活人,就是飛出去兩隻鴿子,你說朕會不會知曉?”
“那便好。”賀蘭辛聽了,這才松了一口氣,拱手道:“是臣冒昧了。”
“無妨。”段曦甯合上了手中的奏章,坐直了些,轉而問,“朕讓你重整雲京十六衛,如何,可有頭緒?”
專門進宮一趟,賀蘭辛也不是為了告個狀而已,沒有忘記自己的正事,拿出了早已寫好的奏章呈給她:“陛下,臣之所想皆在此奏章之中。”
段曦甯簡單翻看了一下,不吝稱贊:“上回的奏章就寫得不錯,比不少官府的文法吏都強,你若是去做文官,定然也是不差的。”
“陛下莫要玩笑。”賀蘭辛生怕她心血來潮,趕緊謙虛地道了一句,說着又想到了另一件要緊事,詢問,“陛下,伏虎為人沖動莽撞,粗枝大葉。将期門軍交給他,由他宿衛宮廷……是否不妥?”
段曦眉頭微挑,似笑非笑地問:“怎麼,給你升官你還不樂意,還惦記着期門軍呐?”
賀蘭辛既通文墨,又通兵法,跟着她南征時亦軍功卓著,是個不錯的将才。她有心提拔,自然不會再讓他隻做一個小小的期門軍統領。
宮中宿衛同樣重要,她考慮接替賀蘭辛的人選時也很慎重,選了與他一樣自小做她親衛的伏虎。
賀蘭辛急忙解釋:“臣絕無此意,隻是心系陛下安危。”
他跟了她十幾年,她不至于這點信任都沒有,意有所指地問:“賀蘭辛,你知道對君王來說,臣子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不等他回答,她就繼續道:“是忠心,是要明白自己食誰之祿,該擔誰之憂。”
賀蘭辛自然明白她的意思。
他們都是先皇當年親自為她挑的親衛,後來這些親衛外放的外放、陣亡的陣亡,到如今還留在京城的就隻有他和伏虎兩人。
仔細思量,确實伏虎更合适統領期門軍,他便不再多言,轉而告退。
剛要出乾陽宮的大門,他就被人叫住了:“老賀,老賀!”
賀蘭辛現在聽見這個稱呼就想扶額,都懶得糾正他。
不用回頭就知道,這明顯帶着遼東口音的人是誰。
還來不及回應,對方就沖了過來,一掌拍在他肩上:“老賀!我叫你呢!”
“我聽見了。”賀蘭辛生無可戀地轉頭,對方比他高半頭,壯得跟熊似的,力氣還大的出奇,拍這一下就讓他忍不住龇牙咧嘴,“伏虎,說了多少次了,我姓賀蘭,不姓賀。”
“我知道啊。”伏虎一臉無所謂,露着一口潔白的大牙,笑起來顯得有幾分憨厚,“這不是順嘴了嘛!都自家兄弟,叫着多親!”
伏虎與賀蘭辛一樣,都是段曦甯的親衛,二人算是一起長大的。賀蘭辛稍長幾歲,待伏虎如兄長,也沒少為他犯愁。
段曦甯挑人總會挑好看的,因而哪怕是伏虎這般高大的,也有張濃眉大眼的俊臉,若能嚴肅些,看起來也是極為英武的。
可惜這人腦子全用來長個兒了,沒心沒肺的,時常咧着大嘴笑起來像隻深山老林裡跑出來的傻狍子,什麼好臉也白長。
伏虎瞅了一眼乾陽宮正殿的方向,搭着他的肩問:“你剛從陛下那兒出來啊?”
“嗯。”賀蘭辛應了一聲,叮囑道,“這回陛下讓你統領期門軍,定要萬事當心,莫再胡來。回頭再惹出大禍,陛下想保你也難了。”
一說這事兒伏虎就撓頭,小聲問:“诶,你說陛下不是憋着啥壞要收拾我呢吧?她不是出征前才打了我一頓嗎?咋還給我升官兒了呢?”
賀蘭辛原本驚喜于他挨了一頓打終于長記性了,腦子總算會拐彎兒了,結果就見他賊兮兮地瞅了一眼正殿的方向,越說越沒邊兒:“就我尋思吧,她準沒憋啥好屁啊!”
“慎言!不許對陛下不敬!”賀蘭辛立即一臉嚴肅地警告,“讓陛下聽見,少不得再打你一頓。這是陛下讓你改過自新,可别再像上次一樣胡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