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聞玉在心裡悄悄把魏鄞修評為脾性古怪、不好相與的那一類人,她這會兒有求于他,自然不跟他一般見識。
回身示意掌櫃的将托盤呈上來,焉聞玉道:“老爺來得正好,看看這些玉佩可否喜歡。”
掌櫃的一看他們這前擁後簇的派頭,就知遇上了大主顧,滿臉堆笑的要給一一介紹。
魏鄞修不看也不聽,面無表情道:“你問我?那與我自己買的有何區别。”
染菊小聲提醒:“夫人,老爺的意思是讓你給他挑一個。”
是麼?
焉聞玉看了看他,又低頭打量托盤,抿着唇瓣道:“本就是我要替老爺挑選,隻是還沒來得及。”
她前腳進來,店外下雨,他緊接着就到了。
焉聞玉細細看了一圈,她不曾給男子挑選過物件,以前父親生辰,也是奶娘建議的準備了文房四寶。
這店裡的玉飾比不上皇宮裡進貢的樣樣精品,但勝在款式新穎别緻。
她一眼相中了一枚蛇首環形玉佩,溫潤滢澤,首尾相連。
焉聞玉将它拿起來給魏鄞修看:“這個可以麼?”
他看着呢,小姑娘十指纖纖,捏着玉佩的手指仿佛被打了一層柔和光暈,相互映襯,賞心悅目。
魏鄞修道:“尚可。”
“那就選它了。”焉聞玉知道他眼光高,還怕他挑剔上了。
連忙讓掌櫃的包起來,防止反悔。
魏鄞修沒有挑玉佩的毛病,隻道:“夫人莫不是就拿一個光秃秃的玉佩送我?”
“嗯?”焉聞玉圓溜溜的眼睛對上他的,“那不然……多挑一個?”
顯然她這小腦袋瓜意會不到他的言外之意,非得事事挑明了說,魏鄞修俯身湊近,與她平視,道:“玉飾不編絡子如何佩戴?”
“這……”焉聞玉聽懂了,左右是要給她找點活做,“待我打好絡子,再把它給你。”
後邊的方嶽看得一陣牙酸,他個大老粗都瞧明白了,陛下主動問祝妃索要玉佩,還得是人親手編織的,他還端着架子,啧。
這一路下來,眼看祝妃凡事并不主動,堪稱愚鈍,可陛下偏生喜歡這種不會來事兒的,難怪以前那些貴女獻殷勤都沒能入眼。
果然麼,上趕着不是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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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就停在首飾鋪子外,不需等雨停便能回去。
一行人回到郡守府邸,魏鄞修一頭紮進了書房,他事務纏身,并沒有那麼悠閑去街上閑逛,方嶽都不知曉他為何要走這一趟。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拿下畢彥常,定罪問斬,明日午時就要行刑。
雷霆手段才足以瓦解泗州凝結已久的局勢,魏鄞修要查的,是他們暗地裡一些籌謀。
而非百姓以為的抓貪官那麼簡單。
他的皇叔勤王被砍了一隻胳膊後,在王府養傷日日哭罵,罵魏鄞修罵太後,甚至是罵先皇。
勤王已是不成氣候,叫嚣再兇都無人理會,就那麼養着他便是。
在魏鄞修死去的前世,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勤王登基也坐不穩皇位,暗地裡有人圖謀江山,引發内亂,還惹來鄰國趁機發兵。
戰火四起,百姓颠沛流離。
如今他既然沒死,當然不能放任這等局面,國之蠹蟲死不足惜,暗中野心勃勃的家夥,也别想活。
魏鄞修疑上了他的皇弟珞王,隻是珞王想來安分,性情溫和,且孝敬母後……
前世,藏匿多年的丁嬷嬷一朝叛變,殘忍殺害了後宮裡的太後,她老人家痛失兒子後滿頭華發,最終倒在血泊中。
這是魏鄞修親眼所見的一個畫面,所以哪怕不想打草驚蛇,依然先行處理掉了丁嬷嬷。
同時着手調查其背後緣由。
倘若是珞王,盡管為了皇位與皇叔相争便是,何必對太後下手?
好在此次前來江東,魏鄞修并非一無所獲,胡家露出來了。
先帝駕崩後,西北胡氏就極為低調,半點不惹眼。
若非胡家子與畢家女的姻親,魏鄞修也注意不到他。
西北路途遙遠,魏鄞修不方便過去,隻能先讓晗嘯派人留意。
待回宮後,尋個什麼節慶日,召回觐見,一探底細。
那吃齋念佛多年的胡太妃,也可查查。
焉聞玉回屋後,沒有忙着給玉佩編絡子,讓染菊備下筆墨,先給冉月棠寫一封信。
知夏是劉家仆役,如今不知狀況如何,她若寫信也怕遞不到她手中。
不如寫給祯兒,請她過府代為問詢,好歹來者是客,劉家總不至于把冉家人趕出去。
焉聞玉挂心之事有三,一是知夏安好,二是奶娘無恙,隻要性命無虞,其他也不多求。
第三,則是焉家的狀況,即便他們未曾來接,那也是她身生父母,她想知曉一個具體情況。
往日裡不敢挂嘴上念叨,提筆寫來方知延綿不絕,有那麼多的話想說,絮絮叨叨,一整頁都填不下了。
焉聞玉寫完後删删減減,盡量不多廢話,重新謄抄在一張信紙上。
她沒有特意言明自己的去處,宮中處境複雜,她并不是外人眼中那個光鮮亮麗受盡寵愛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