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婧躺在床上,剛剛從睡夢中醒來就看到了男人的面孔,他沉浸在陰影裡但目光就在自己身上。
韓盡言剛剛擦拭過臉上的血迹,微笑着對她道,“婧婧,你讨厭的人我殺光了。”
甯婧猛然坐起,胸口劇烈的喘息,緊盯着他忍不住雙眼發紅道,“你殺了誰。”
男人似乎有些為難,他沒想惹她不開心。
“寶貝,你别害怕,沒有吓你的意思,他們都是早就該死的東西。”
他隻是想告訴她沒有人可以欺負她了。
他會把他們全部殺光。
“你又殺了人。”甯婧一點也不懷疑他的話,在這方面他從來不說謊。
“嗯,我忘了名字,不過我拍了照片,一個也沒漏下,寶貝,你想确認一下麼?”
“拿走,滾開!”甯婧突然尖叫了一聲。
“……”
“你殺了多少人。”她惡狠狠地盯着他。
韓盡言這次聰明了,沒有告訴她數量,隻是淡笑不答。
他的世界是純黑的,黑到足以毀滅任何東西,黑到把人逼瘋,在他純黑的世界裡,甯婧是唯一的光,也是他的一切。
想要毀滅他的光的人,他怎麼可能放過。
寶貝,為你死根本不算什麼。
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連為你而活都能做到。
其實,你從未害過我,與此相反,我的命,是你給的。
他并非一出身就是現在的模樣,他毫無目的地活着,在他把權力集中在自己手裡之前,他隻不過是個仰人鼻息的家夥。
他前半生的日子,跟豪門貴公子幾個字毫不相幹。
從見到甯婧的那一刻起,他獲得了第一次生命,從那開始世界有了顔色,他不再是行屍走肉地活着,因為他清楚地知道自己的一切有了意義。
他喜歡上了她。
在他死前,她出現了,笑盈盈地對他說,喜歡我就大膽地追我啊。
韓盡言的心怦怦直跳,他渾身局促地說他沒有找到她。
可你不說我怎麼知道你的心呢。女孩依然無比溫柔地看着他。
韓盡言聽見自己哭着道:“韓逸凡他不可能騙我一輩子。”
一旦揭破這個謊言,他就再也看不到甯婧了,再也沒機會接觸到她了。
是的,他早就知道韓逸凡在騙他,那隻是他們的圈套,可他連這個圈套都不願意撕破,他怕他連自己虛構的甯婧的愛意都沒有了。
最醜陋的模樣被暴露在心愛的人面前,韓盡言卻忽然感到如釋重負。
那個女孩沒有生氣,反而微笑着對他道,也許你還是原來那個你的時候,我會跟你在一起的。
她笑起來,幹淨漂亮到他從來沒在人間看見過。
啊。
他的靈魂深處發出一聲嘶吼。
是死去的魂靈在哀嚎,韓盡言感覺到他的疼痛已經洞穿了自己的心髒。
那個男人在失聲恸哭。
他不僅失去了本可以獲得的,也将自己的愛人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深入骨髓的自卑認為她根本不可能喜歡他,自己絕對不可能配得上她,她也絕不會看自己一眼,可事實是甯婧根本不在意身份與地位,她看見的隻有“心”。
他曾經覺得她和韓逸凡在一起是那麼的相配,可又發瘋一樣地喜歡她。
他沒有告訴她韓逸凡對她的利用與侮辱,漠然地看着那場他早已知曉的背叛将她傷得體無完膚。
因為自卑,因為害怕她拒絕,他選擇了相信韓逸凡,他毀了自己的愛人,也親手斷送了她和自己本來可以有的愛情。
他可憐到甯可守着一戳即破的謊言,也不願直面他跟她毫無關聯的事實。
甚至對甯婧背棄了他的幻象深信不疑。
否則,他就沒有資格再次站在她的身邊,要求她重新回到自己的懷抱。
他毀掉了韓逸凡,但他讓他的謊言繼續生長。
可是真相終有一日需要面對。
包括多年以來罔顧真相自私自利所帶來的代價。
現在就是承擔代價的時候。
他想起了多年前讀過的一句話,生命之所以輕盈,因為有自由的選擇。
生命之所以不能承受之重,因為自由選擇後,要獨自承擔選擇的沉重後果。
怎麼會是恨呢,一切的根源,分明是愛啊。
韓盡言想笑出聲來,他即使是最最痛苦,被絕望包裹快要窒息,即使是難受到要死的時候,也沒有哪怕一瞬間恨過她。
可他做的全都是最痛恨她才能夠做的事。
死的那一刻,愛給了他第二次生命。
可他回報這份愛意的,是恨。
痊愈之後,他性情大變,終于成為了現在的自己。他完全擁有以前那個人的記憶,卻根本不是從前那個人了。
以前的那個人很愛她,但絕對做不出來那些他對她做過的事。
他也不敢對她做那種喪心病狂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