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觀心中升起一股異樣的感覺,冷冷盯着兩人,疑道:“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女子小心翼翼将畫卷卷好,眼都不擡,“我們這些阿貓阿狗,就不勞将軍惦記了,将軍還是把心思放在衛赢身上吧,他生性狡猾,回長安這一路上,可别再讓他逃脫了。”
陰柔男子笑了兩聲,對車夫道:“走吧。”
牛車緩慢啟程,兩人在車上悠閑吟唱起來,女高男低,相互交織,宛如天籁之音。
“京兆有武侯,興兵讨逆黨。
馬廄迎庸帝,戰骨埋沙場。
群雄欲争鋒,二郎作虎将。
鐵騎止烽煙,牙璋滅鬼方。
飽腹思淫邪,得志斥猖狂。
孤月獨歎息,何不登廟堂...”①
待程觀回過神來,牛車已經走遠了。
“将軍,人抓到了!”陳興喜道。
兩名兵士将捆成粽子的衛赢扭送到程觀跟前,衛赢破口大罵,什麼葷的素的使勁招呼。
“把嘴堵了。”程觀翻身上馬,雙腿一夾馬肚,“回襄陽!”
*
樂知許習慣性想将手探入枕頭下,硬塞了幾次竟連個縫隙也找不到,心裡覺得奇怪,緩緩睜眼。
映入眼簾的是沙青色的布料,再往上看,是抱臂垂下的一隻手。
她一驚,倏地起身,驚呼道:“你——”
時彧并不睜眼,靠在雕花床的背靠上,輕輕動了動那條被她壓麻,早就沒了知覺的腿,刺痛感傳來,他齒縫間“嘶”了一聲,啞着嗓子問,“天亮了麼?”
“啊?”她茫然看看窗外,正是拂曉時分,“還沒大亮。”
他又動了動僵直的脊背,把頭靠向另外一側,“那再睡會兒,我卯時正便起。”
她怔怔看着自己剛剛枕過那條腿,隔着布料傳來的溫度還在耳畔,她努力回想昨天回房之後都發生了什麼,可腦子裡一片漿糊,隻隐約記得進門時的情景。
“喲,你在啊?”
她無語扶額,又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低頭去看身上的衣裳,好在除了睡了一覺,領子有些松動之外,别處都還算作是整齊。
竟然什麼都沒發生。
啧,怎麼一喝酒就斷片呢?
她忍不住擡手,去捶自己的頭。
這一捶不要緊,痛得她龇牙咧嘴發不出聲,眼淚在眼圈裡面轉了好幾圈。
仔細一摸,頭上好大個包。
她忍不住去瞪一旁閉目養神的那個人。
時彧像是後腦勺長了眼睛一樣,抱臂無奈道:“别瞪我,是你自己撞的。”
什麼嘛,原來是在裝睡?
她蹑手蹑腳湊過去,想越過他肩頭,去看他到底閉沒閉眼,誰知他倏地回身,大手握住她的腰肢,反身将她壓在床鋪上。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的唇已經鋪天蓋地壓了下來。
許是壓抑了許久,他的吻混亂且毫無章法,死死吸吮住她的舌不放,像是要将她口中最後一絲空氣攫奪殆盡一般,腰下的手還不住用力向上托,将她柔軟的小腹無限貼近他的...
攻勢太過猛烈,當事人感覺并不怎麼好。
“唔——”她輕捶他的肩膀,表示抗議。
他松開她的唇,對上她濕漉漉的眼。
喘着粗氣定定看了她好一會兒,像是在她眼中找到了什麼答案,這才開口道:“對不起啊。”
就在她以為,他又要像那天早上一樣,落荒而逃時,他卻在她額頭上輕啄了一下,随後翻身,在她身邊側躺了下來。
他額頭輕觸她的耳垂,喃喃道:“就這樣躺一會兒,就一會兒,我今天有很重要的事,腦子不能不清楚。”
她的心撲通撲通直跳。
過了好久,頸窩處的呼吸才慢慢平靜下來。
他到底睡沒睡着,她也不敢去看,就這樣一動不動,陪他躺到天亮,眼看着窗外的天色漸漸明朗,将夜色徹底沖散。
“少主公。”扶桑在門外低低喚了一聲。
她忙閉上眼,佯裝熟睡。
身邊的人窸窸窣窣,撐起身子坐了一會兒,鼻子裡疲乏地呼了一聲,這才下了地。
她又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輕捏了兩下,随即腳步聲朝外面去了。
門外又傳來低聲交談,大抵是他要找别的房間盥洗換裳之類的話,直到再沒了聲響,她才緩緩睜眼,撫了撫嘴唇。
上次是醉酒,這次,又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