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彧不緊不慢飲茶,等她确認。
樂知許将帛書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幾遍,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
不對,這封信肯定有蹊跷。
與王楚容接觸的時日也不短了,那小妮子絕不是這樣的人。
她自問,看人還算是準的。
她又将絲帕展開,細細端詳上面的刺繡。
圖案是兩隻鴛鴦戲水,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隻是岸邊的大片蘆葦,顯得有些喧賓奪主,用的是王楚容擅長的打籽,可似乎有好幾處明顯繡錯的痕迹。
她用手指在上面摩挲,細數着針腳。
“瞧出什麼了?”時彧問道。
她自顧自數着,沒出聲。
時彧以為小女娘誤會,生了悶氣,清了清嗓,有些不自然地解釋道:“她入宮之後,我就見過她一次,而且也隻是幫她解圍,并未多說其他。她平白無故送封這樣的信來,定是想傳遞什麼消息,我剛看了,應該也不是藏頭詩…”
他在耳畔一直碎碎念,害她無法集中精神,樂知許蹙眉,“你先别出聲。”
時彧隻得乖乖閉上嘴。
時間慢慢流逝,眼看着熱茶變成了涼茶,她仍沒有放棄的意思,一手帛書一手絲帕,全神貫注對照着。
時彧終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張口,“我說…”
“我知道了!”她振臂驚呼。
時彧被吓了一跳,見她異常興奮地指着絲帕,也探頭過去瞧。
“這裡,這裡,這裡,還有這裡,都是她故意繡錯的。”樂知許将帛書遞到他手裡,“四個錯處,剛好對應帛書上四個字!”
時彧瞳孔一縮,忙低頭去瞧。
“第二列,第十二個字。”她數道。
時彧用手指數着,将對應的字讀出聲,“曉。”
“第三列,十四。”
“心。”
小心?
兩人對視一眼。
“第四列,六。”
“照。”
“最後一個,”樂知許擡頭,“第五列,九。”
時彧也擡頭,面色肅然,“拭。”
“連在一起就是:小心趙氏。”她臉上笑容消失,“楚容定是在宮裡,無意間得知趙氏要對我們下手,這才想盡辦法來提醒我們的,隻可惜山高路遠,信收到了,他們也動過手了。”
“沒那麼簡單。”時彧搖頭,“趙鎮行刺也不是第一次了,她沒必要費這麼大周章,來提醒我們,很有可能來不及的事。”
“那就是還沒發生的,會是什麼呢?”
時彧沉吟片刻,“我此次南下,對于趙鎮來說,是絕佳的機會,如果我是他,也不會輕易放棄的。”
見她一臉茫然,又耐心解釋道:“四月的時候,我聯合都官署,修改了律法,增加了陛下簽的鳳儀圖,限制諸勢力随意調動兵力,這樣一來,玉人軍便也不能随意調遣了。”
聽完,樂知許抱臂伏在案上,一臉好奇,“我有個問題,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時彧拿她沒辦法,有些無奈道,“當初有沒有想到會有今日嘛,自然是想到了,而且他今日面前的‘萬事俱備,隻欠東風’,可以說是我一手為他創造的呢。”
“除了鳳儀圖,還有什麼?”
“那一時半會可說不完。”時彧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才想起茶早已經涼透了,“像人彘案、李循引,還有長安牆倒衆人推的局面,包括我們現在遠在豫州,都是我的傑作。”
“李循引?”樂知許驚詫,挺直了身子,“這麼說,當初是你們一起演了場戲,給我們看?”
時彧點頭,“當時言心居混入了趙鎮的眼線——當然,現在已經剔除了,不把我身邊的悍将一一支走,他哪能放松警惕,露出狐狸尾巴呢?”
她還是有些想不通,“下這麼大一盤棋,你就不怕真的陷入死局?趙鎮想殺你的心,估計整個長安城都知道,還需要繞這麼大一圈嗎?”
“趙氏的野心,絕不僅于此,而且于社稷而言,趙氏就是顆毒瘤,不除,社稷危矣。可當今皇後是先帝所選,前朝後宮相互勾結包庇,外戚勢力日益壯大,逐漸形成不可逆轉之勢,不引趙氏犯下大錯,想要徹底除掉他們,幾乎是不可能的。”
“大錯?”樂知許疑惑,“那到底要犯多大的錯?”
時彧修長手指在帛書上點了點,“這大概就是了。”
***
太尉府
“你說什麼?”趙鎮怒目圓瞪。
皇後委屈落淚,“那白月茹不知何時有了身孕,陛下不但一直幫她瞞着,竟還偷偷下令,我不得接近娴吟宮半步!要不是我昨日想進去看看,還被蒙在鼓裡呢!整個後宮怕是都在看我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