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着,無論如何,不能讓别人誕下這第一胎,不然我們趙氏日後如何立足,便叫人暗暗下了落胎藥,結果被發現了,陛下怒氣沖沖跑來椒房殿,厲聲質問于我,還砸了殿裡好多東西。”
趙鎮靜靜聽着,胸口因怒火劇烈起伏。
皇後繼續抽泣道:“下藥那名宮人,我以她阿母的性命相要挾,若事情敗露便自己認下,或者随便咬個别的什麼人,她也确實這樣做了,可陛下還是咄咄逼人,說整個後宮除了我趙氏,沒人有這麼歹毒的心腸,還指着我的鼻子說,要是那白月茹和她腹中的孩子,日後有什麼三長兩短,定要我陪葬!”
砰!
趙鎮以拳捶案,“好哇,好哇!”
“阿父,接下來我該怎麼辦啊?”皇後抹了抹淚。
趙鎮呼哧呼哧喘了半晌,悶聲道:“你先回去。”
“阿父!”
“你先回去。”趙鎮咬着後槽牙,強人怒火,“等阿父準備好了,會叫人通知你,你安心等着就行了。”
将哭哭啼啼的皇後送走,趙鎮瘋了似的,操刀亂砍,吓得府上的妾室花容失色,四處逃竄。
“他怎麼敢,他怎麼敢!”
胡亂發洩一通之後,他目光沉了下來,“來人,備馬 ,去公主府。”
…
趙鎮身處公主府内,負手四下環顧。
偌大的公主府内,到處堆滿了罕見的金銀玉器,看成色都非凡品,可不知為什麼,卻仍顯得空曠冷清,毫無生氣。
并沒看到傳聞中那麼多的下人,或者面首,隻是偶爾可見一兩個穿着慘白衣袍的女使,走起路來悄無聲息,如同鬼魅。
一直等到不耐煩,才見吳言不緊不慢走進來。
“趙大人怎麼到這兒來了?”吳言依舊是那副表情,微微含笑。
雖然這句話沒什麼明顯的語氣,但趙鎮還是聽出了不悅的味道。
不過事急從權,他也顧不得,是不是不請自來了。
“我們的計劃要提前。”趙鎮開門見山,“最好是這一兩日。”
吳言在案前坐下來,骨節分明的手指執起鎏金香箸,輕輕在面前的博山爐裡撥弄,“萬全準備是需要時間的,這麼大的事,總不能如此草率。”
“哎呀,等不急了。”趙鎮急道,“如今時彧遠在豫州,玉人軍又人心渙散,不足為懼,未央宮内禁軍大半都是我們的人,還有什麼可準備的?”
“五陵邑裡住着的人,也不容小觑,就好像淄陽侯,他人雖年邁,可部曲仍在,還有那安定侯,站的可是正統皇室血脈的理,若他們鐵了心要壞我們的事,攘臂一呼,殊死一搏,趙大人的金蟬軍可有把握?”
“這…”趙鎮語塞,“我們速戰速決,等他們聽到風聲有了應對,我們大事都已經成了也說不定。”
吳言伸出食指左右擺了擺,“不,在我這裡,可沒有‘說不定’這三個字。”
趙鎮胸口堵着一口氣,皺眉道:“那依你之見,要準備到何時?”
“穩妥的話,正旦動手最為适合,若是提前,至少也要十日之後。”
“十日?”趙鎮瞬間拔高音量,“再拖上幾日,時彧怕是都要趕回長安了!”
“他現在人還在豫州,雖然穩住了災民,可善後雜事繁複,他怎麼可能這麼快趕回來?更何況受災的又不僅僅是豫州,他這個正旦,是回不來的。”
聞言,趙鎮狐疑問道:“他的行蹤,公子是如何知曉的?”
吳言也不掩飾,彎了彎嘴角,笑着反問道:“趙大人,我的目标,一直以來都是時彧,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難道我知曉他的行蹤,是什麼稀奇的事情嗎?”
話是這麼個理,可趙鎮心裡不痛快。
兩人雖說是同盟,一個出智謀,一個出權勢和兵力,可到頭來,似乎處處都是吳言一言堂。
他口口聲聲說目标是時彧,那宮中這些事,本與他沒什麼關系,竟也要聽他安排。
怪隻怪,金蟬軍常在長安行走,軍中那些熟悉面孔大家都認得。
所以替換禁軍的主要将領,用的都是吳言和公主的人。
當初想得簡單,暴露了也牽扯不到自己,如今木已成舟,想要反悔也是來不及了。
趙鎮長呼一口悶氣,“好,十日就十日!”
“話說回來,”吳言又道,“大人之前信誓旦旦說,要将時彧反叛的罪名做實,如今怎的一點風吹草動都沒有?”
“别提了!”趙鎮手一擺,“我遞了無數奏章,也叫不少人在上朝時提及此事,可不知為何,陛下雖有忌憚,卻遲遲不肯作聲。不過有些牆頭草,已經開始動搖了。”
“這麼說,自從我們結盟以來,大人一件事也不曾做成過。”吳言淡淡說道。
趙鎮眉一挑,“你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吳言道,“吳某實話實說而已。”
兩人四目相對,目光冷峻,寒意逼人。
“啪”的一聲,燭芯炸響。
吳言面上又恢複笑容,“大人再忍忍,不急于這一時,等過了這個正旦,一切,便都會不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