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他道,“都依你。”
她甜甜地笑了。
忽地又想到什麼似的,“對了,我一直想要問你,鄒晃…現在怎麼樣了?”
時彧剛幫她撥開碎發,聞言皺眉,“鄒晃?”
樂知許将被子裹在胸前,坐起身,“就是盧王身邊的,拿着好大一柄刀的那個。”
“我知道,流光還特地跟我提過,說他武藝高強。”時彧道,“還關着呢,這陣子還沒騰出時間處置他們。”
“要不然,就把他放了吧。”
時彧挑眉,“如果我沒記錯,可是他将你捉去,送到盧王寨的。”
“是,我知道。”她點頭道,“我不說他有他的苦衷,單說他一路上對我照顧有加…”
“他有苦衷?”時彧收起笑容,連聲音都變得清冷起來,“他告訴你的?”
樂知許有些懵。
怎麼好端端的,語氣都變了?
看他的模樣,不會是吃醋了吧?她也沒說什麼啊。
時彧道:“盧王死了之後,鄒晃勸降了其他人,省去我不少力氣,可他的賬我還沒跟他算,不可能就這麼了了。”
“那你打算怎麼處置他?”
時彧想了想,雲淡風輕道:“怎麼也要斷他一隻手臂吧。”
樂知許倒吸一口涼氣。
這種感覺,跟仲秋時,聽他說要給那下毒之人,做成人彘時一樣,聽得她後脊都一陣陣發涼。
“我也不是想為他求情。”她低下頭,去拉他的手,“隻是聽他說,那些人落草為寇,大多都是被逼迫無奈的。起初他跟着盧王,是想要做個俠盜,劫富濟貧,造福百姓的。好多人的俠義心腸,都經不起誘惑和考驗,至少他還記得自己的本心。我想着,既然他武藝高強,那日後沒準能堪重用。”
“這場天災,已經死了太多人了,其中有多少,想救都救不活…”
她越說聲音越小,到最後已經聽不清了。
“好了,我答應你,會仔細斟酌,我們不說他了。”時彧朝身邊空位拍了拍,看着她乖順重新躺下來,“這裡的事情差不多了,過幾日,我陪你回廬陵吧?”
樂知許沒出聲。
提到廬陵,她總是很矛盾。
記憶模糊一片,她記不起什麼事來,也就談不上有什麼感情牽絆。
可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心底似乎隐約有個聲音,慫恿她回去看看。
“怎麼不說話?”
她盤算着時間,“要是現在回去,正旦怕是要在廬陵過了吧?”
“嗯。”時彧搓着她的發梢,“你不用擔心我阿母和族裡的長輩,我叫人帶個口信回京兆就行。”
她輕搖頭,如實道:“也不全是,我隻是…不知道該不該回去,我跟家裡好久沒聯絡了。”
聞言,時彧倒是有些驚訝。
可她沒繼續說,他也不打算問了。
“那等你什麼時候準備好了,我們再回去也不遲。”
她心裡湧過一股暖流,擡手攬住他堅實的腰腹,輕輕“嗯”了一聲。
“那我們明日就收拾收拾,啟程回長安吧,你跟我在外面奔波,吃不好也睡不好的。回去我跟陛下複命,也就再忙個幾日,便能閑下來了,到時好好陪陪你。等到正旦,你想回京兆,我們就回京兆;你若不想回去,就我們兩個人,在宿陵邑過也挺好。”
“明日就回?”她擡頭,将下巴擱在他的胸膛上,“我們不用去荊州了嗎?”
“不用,荊州太守劉為,是從玉人軍出去的,辦事十分穩妥。我們來時,已經叫人把方子送了去,現在荊州已無大礙了,還有揚州和徐州,本就不太嚴重,已由浔陽公主借調的赤狐軍接管了。”
他在說這些話的時候,一副遊刃有餘,勝券在握的神情,格外迷人。
她咯咯笑起來,像誇贊孩童一樣笑道:“時雲起,你怎麼這麼棒呀?”
時彧在說正事的時候,還是習慣闆着臉,被她這麼一誇,面上不覺也浮起笑容,“你說哪方面?”
“啧,我發現你可越來越不正經了啊!”她輕捶他。
“你休息好了麼?”時彧突然問。
她忙伸出手指,戳他的鼻子,“想都别想,今天就到此為止,趕緊睡覺。”
“那親一下總行吧…”
***
長安城
“你看什麼呢?”向昭君搡了向賢一下。
臨近正旦,正巧趕上向賢休沐,便和她一道,到長安來采購些過節用的玩意兒。
她在小攤上看好了,畫有神荼和郁壘形象的桃木牌,捧着征詢他的意見,卻久久得不到回應,擡頭發現他盯着不遠處的馬車出了神。
向賢并沒作聲,隻是露出疑惑的神情。
向昭君順着他的目光瞧過去,馬車旁站着一名婦人和一名侍女。
那婦人約莫年近四十,頭發整齊绾了個圓髻,頭飾和耳飾都素淨得幾乎沒什麼存在感,身上披着灰褐色裘皮大衾,看毛色,并不是什麼上等貨。
這一身打扮,在滿是豪門士族的宿陵邑,自然是樸素得有些過分了。
瞧着瞧着,那婦人緩緩轉過頭來。
向昭君楞在當場。
那婦人的臉,竟與樂知許有六七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