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陽公主府内院
池陽公主同大夫樂衢夫人楊氏,肩并肩慢慢走在偏院。
“不知樂夫人,昨晚睡得怎麼樣,可還住得慣?”池陽公主偏着頭,笑着問道。
“公主說笑了,這裡比寒舍不知寬敞了多少倍,怎會住不慣?”楊氏聲音柔和,語速偏慢,不疾不徐答着,“就是叨擾了公主清淨,實在過意不去。”
“夫人哪裡的話,我與知許交情匪淺,得知她有事耽擱在路上,不能親自接您,自是要幫一把的,而且您初到長安,還是住在我這裡,事事有人照料方便些的。”
話剛說完,一名侍女上前耳語幾句,池陽公主轉頭道:“夫人,我還有事,您自己逛逛,有什麼需要的,就跟不染說,她都會幫您準備的。”
楊氏颔首,“多謝公主。”
池陽公主腳步飛快,七拐八拐回到内院,進了屋,吳言正将身上的大氅脫下遞給下人,轉頭看到她,眼中驚慌之色一閃而過,旋即馬上擠出無懈可擊的微笑。
池陽公主假裝沒看到,一下撲到他懷裡,“你去哪了?怎麼才回來?”
“沒去哪,就随便逛逛。”吳言揶揄着。
“府上來客人了。”池陽公主放開他,心情大好,旋步轉到矮榻邊坐下,“吳郎可要見見?”
吳言眼皮一跳,“是什麼人呐?”
池陽公主将肘放在膝上,雙手捧住臉,眨着大眼睛,無辜道:“我也不知道,隻是府上的馬車出去不少時日,竟不知從哪,接了個人回來,聽說本是要送到别處去的,我好奇,便将人接到府上來了。”
吳言抿了抿唇,深吸一口氣上前,坐到她身邊,攬住她的肩,“娆兒,是我不好,我不該瞞着你的。”
池陽公主面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擡手撫上吳言的臉頰,“吳郎,你還記不記得,成親那晚,你答應過我什麼?”
“記得,”吳言點頭,“坦誠相待。”
“雖然不過區區四個字,可想要做到沒那麼容易,是吧?”
“不是的。”吳言搖頭解釋道,“我不是故意要瞞你的,我将樂氏的阿母騙來長安,也不過是想多一份保障。你說過時家對你有恩,我是怕你不允,才沒告訴你的。”
池陽公主聽了,莞爾一笑,收回手,“你也說了,是時家對我有恩,她樂氏跟我又有什麼關系呢?放心,我謊稱是樂知許的好友,已經将人安頓下來了。”
“娆兒…”
她将頭靠在他的肩上,“吳郎,我想好了,等你能做到對我毫無保留,我便給你生個孩子,最好是女孩,女孩像你。”
吳言眸子暗了暗,輕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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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連行了好幾日,也沒到陳郡,樂知許有些疑惑,掀開帷裳朝窗外看了好一陣,可時逢冬日,滿目蒼涼,沿途景色也一般無二,看不出什麼所以然來。
她轉過頭問時彧,“我們的行進速度,是不是比來時,要慢上許多?”
時彧點頭,“這是自然,來時要赈災,即使人困馬乏也要硬着頭皮趕路,可回程便不一樣了,人和馬,精神都松散很多,加上天氣惡劣,慢些也在情理之中。而且回程與來時,走的并不是同一條路,按路程算,應該已經過了陳郡了。”
他既然都這麼說了,她也沒什麼好懷疑的,隻是覺得精神困頓,每日蜷在車裡無聊至極。
時彧見了,命人到附近山上,抓了隻松鼠回來,豢養在籠子裡,以花生、瓜子等堅果喂食,時時逗趣,時間倒也過得飛快。
這一日,他們在陽城修整。
扶桑指向西北方向,“明早啟程,天黑前,就能進入司隸校尉部的地界。”
流光歎道:“終于要回家了!”
得知司馬大人要途徑此處,當地官吏早早便将驿站騰了出來。
因着時彧有話:各行其事,不必前來叨擾,幾位也樂得清閑,隻在驿站裡留了些必需品,供他們使用。
驿站裡的木床再舊,也比營帳舒服,樂知許和時彧早早沐過浴,便歇下了。
見他們房裡熄了燭火,秦睿從樓上退出來,到驿站外面透透風。
沒站多一會兒,身後便傳來腳步聲,一個魁梧的身影将她的身子籠罩其中,秦睿彎了彎嘴角,并未轉身。
“怎麼穿得這樣少?”李由與她并肩而立,“小心着涼。”
秦睿颔首,低聲道:“多謝将軍關心,我并不覺得冷。”
“這幾日也沒機會問你,額頭的傷怎麼樣了?有沒有按時塗藥?”
秦睿咬着嘴唇,緩緩擡起頭,李由湊近了,借着月光細瞧了瞧,“還好,已經淺了許多,再過一段時日,便看不出來了。”
被他這樣一瞧,秦睿隻覺得臉燒得厲害,忙又将頭垂了下去。
“你挺好看的,别總低着頭。”
秦睿心下歡喜,擡手用冰涼的手背,去給燒熱的臉頰降溫,正思忖着如何作答,忽地又聽他大喝一聲,“誰?”
隻見一行三人,從暗處走出來,打頭的年輕男子身形颀長,眉眼笑得彎彎的,容貌與時彧有幾分相似。
“公子?”秦睿驚呼。
來人正是時彥。
李由皺眉,“原來是時校尉,怎麼鬼鬼祟祟的?”
時彥雙手叉腰,仰天長歎了一聲,“緊趕慢趕,總算是到了,堂兄他人呢?我有要事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