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一夜未眠,心情極差,聽到于尚書毫無進展的彙報内容更是氣不打一出來。
“朕不知這點事情便難倒了愛卿。看來愛卿也是年紀大了,行動遲緩了起來。”
于尚書聞言立刻跪在地上叩首道:“皇上恕罪,微臣辦事不力。不過,該事屬實蹊跷。他二人說得證詞都有證人作證,隻怕這事情背後另有他人作弄。”
皇上要聽的就是于尚書這句話,“哦?那愛卿有何見解?”
于尚書:“臣不敢。明景朗背後牽扯的是明家上下,李昌皓亦然,沒有确鑿證據之前,臣不敢妄言。”
憲宗年過四十,發絲白了一半,臉色蠟黃,一副老人相。聽完于尚書的話,他蠟黃的臉似乎更黃了。
于尚書低着頭,看不見聖容,他跪到腿有些酥麻也不敢亂動。半晌,前方的龍椅處傳來皇上的歎息聲,“你退下吧。”
皇上這個位置,憲宗一直坐得不甚開心。他做太子時,父皇煉丹吃藥,想長生不老,因此先皇對他這個太子向來不太待見。
他底下的弟弟們也由此有了蠢蠢欲動之心。算他命好,先皇去得早,而且極不光彩。他快速繼位,順便把弟弟們都打發到了遠離京城的地方。
為了防患于未然,他這些年沒少害人。幾個弟弟在他繼位後的八年内,斷斷續續地離開了人世。
也許是報應,他登基十年内所生的皇子沒一個活過了一周歲。直到天化十年,皇後所出的第二子出生,也就是如今的太子,順當地長大成人了。
前些年,憲宗對太子多是寵愛。這幾年,随着太子年紀漸長,憲宗對他的不滿也跟着漲了起來。
太子和當年的他相比,不堪重任。憲宗想,定是因為太子的地位過為穩固,因此助長了他頑劣的氣焰。
但憲宗确實子嗣艱難,太醫們開的藥,後宮的妃子們喝了,憲宗也喝了,可絲毫不見效果。
憲宗雖怒,卻不好因為這種事情降罪于太醫們。
王書華在皇帝身邊多年,頗為了解皇上的煩愁。安妩能夠得寵,少不了王公公的美言。
昨日在昭仁殿,唯有安妩和王書華知道他的行蹤。若是有宮中之人對外勾結,隻能是他二人之一。
打草不可能不驚蛇。聖宗昨日一夜未眠,便是怕身邊的人被收買。
他深知這并不難,就像他朝廷中的官位,多是買賣而來。
本朝在先皇的折騰下,國庫嚴重虧空。先皇不理朝政,但他有能人幹活,憲宗當太子時期就見證了兩次變法。
等憲宗上位,他已深谙大臣之道。凡是忠心耿耿的臣子,無一不想留名青史。若是給了這些臣子機會,他們都會搞出一些花樣,折騰來折騰去,也沒見朝廷收稅變得容易些。
憲宗登基後,主打一個有進有出。你有錢來買,我就有官位賣給你。
但憲宗是有原則的,重要的職位不允許買賣。而且他從不親自沾手這些髒活,皇上最不缺的就是奴才。宮裡宮外,全天下的人都是他的奴才,有的是人給他幹髒活累活。
通過買賣上來的官員自然要捂緊自己的過去,顯得自己是靠科舉一步步走上來的。那些勤勤懇懇等着升官的人注定隻能等着了。還有像明家衛這樣的武将,朝堂内的人脈稀薄,常年駐守邊疆,雖聽聞過本朝的官位買賣,卻隻當是小部分的官員行賄受賄,未曾往皇帝身上想過。
思來想去,憲宗決定守株待兔。安妩和王書華都在他身邊,太子身邊也安插了他的人。就看誰先按耐不住。
不過,剛才于尚書一番話,起效果了。憲宗開始懷疑明景朗是不是真的想刺殺皇帝。
在此之前,憲宗沒有真的懷疑明景朗,準确地說他沒有懷疑明家。在十四年前那次動亂之後,他不在懷疑明家衛的忠心。而且,明家衛這些年一直是勤懇地駐守在邊疆,不邀功不訴苦,偶爾要個軍饷,憲宗對他還算滿意。
這點川貴總督做得就很差,常常遞折子要錢。川貴地帶鮮有戰事,可蘇總督總是拿着當地稅收不足養兵的說法,跟皇上打秋風。
憲宗不厭其煩,要三次最多給一次。蘇總督要得銀兩倒是不多,但架不住他磨叽,實在招人煩。
如今被于尚書一說,憲宗不敢确定明家衛是否摻在了昨日的動亂之中。若是明景朗真是有賊心,李昌皓沒有及時到,那他今天還會活着站在這裡嗎?
想到這裡,憲宗渾身冰涼。萬壽節昭仁殿一事,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了,查還是不查?如果是真的,把誰派過去鎮守動亂頻繁的陝甘甯的邊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