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放心,就算我進去了,我也帶不走那兩隻鬼。如今,我與凡人無異,毫無靈力,沒準我進了長生獄,連裡頭的魔氣侵襲都抵擋不住。”濯纓似自嘲般笑了笑。
“所以,他們封了你的靈力,将你送入魔族和親,你仍舊不會對仙族心生怨怼,可以在此怡然自得?”淮冥審視着眼前的濯纓,他似乎愈發瞧不明白眼前人。
“仙族那幫神仙,如此待我,我怎麼可能不……不,我不怨怼。從前,他們就看不慣我離經叛道,我也瞧不慣他們那般道貌岸然的模樣。倒是入魔族以後,這裡沒有仙族那麼多天條規矩,魔族人又懂得變通,我覺得此處,很合我意。”濯纓提起仙族那幫神仙,原本是氣不打一處來,可細思之,又覺得此時處境,似乎沒有那般糟糕,甚至有些暗自慶幸。嫁入魔族,自然比留在雷池受驚雷之刑、打入八寒地獄,好太多。
“你倒是瞧得通透。”淮冥眸底沒有一絲笑意,語氣間卻含了幾分戲谑的意味,“就是不知你霍山那兩隻鬼,是否也與你一般通透?”
“其實,就她們兩那點道行,根本用不着關入長生獄那等森嚴重地,未免有些浪費了。沉水煙那隻餓死鬼,你就日日給她送吃的,不論好壞,管吃就行,她能死心塌地和你好永生永世。至于阿藥那隻搗藥鬼,你就往她那兒送死人,藥材也行,她就愛醫死人、搗藥丸,能一輩子不踏出你這永夜半步。”濯纓笑了笑,擡手搭在淮冥的肩頭,說起這兩隻鬼,興緻盎然,滔滔不絕,“可以說,這世間還沒有哪個神仙妖怪,活得有她們兩個這般通透的。”
“那你呢?什麼人,或是什麼物,能留得住你?”淮冥靜靜瞧着濯纓,似乎很喜歡她這般明媚的模樣,眸裡不覺也噙了笑意。
“我?”濯纓竟一時語噎。
“你會為了她們,留在我……黃泉冢嗎?”淮冥分外認真地問了一遍,見濯纓怔了怔,遂拂袖打落了濯纓仍搭在他肩頭的手,分明臉色變了變,有些不大高興。
“我,當然不會為了她們。”濯纓亦分外認真答了句,見淮冥轉過身欲走,忙又一字一頓道,“可是我,想過,為了你而留下。”
淮冥蓦地回過頭,臉色又是一變,他還未來得及高興,又聽濯纓繼續道,“誠如你這般絕色,六合八荒恐再也找不出第二個,我濯纓今生有幸嫁你為妻,就算為美色所惑,也算不得什麼稀罕事。”
淮冥聽了濯纓這番戲谑之言,臉色變了又變,如鲠在喉,十分難看。他終是立在原處,瞧着濯纓笑盈盈地踏入了黃泉冢。
而後,淮冥一連數日未曾踏入黃泉冢,似乎因了濯纓那日戲谑之言,還在置氣。濯纓倒是樂得自在,日日有混沌相伴,這魔域裡的日子,也不至于索然無味。
這日,混沌又從忘川盡頭偷采了一大捧曼珠沙華,一隻白玉瓶已經清供不下。濯纓遂教唆她去其他洞府、宮殿偷幾隻可以插花的瓶子回來。
不過半日,混沌就從四面八方偷回了七八隻花色各異的瓶子,濯纓幫着混沌将所有曼莎珠華都清供起來,陳設于寝殿各處,混沌臉上的歡喜似乎也很模糊,但濯纓知道,混沌心裡一定是高興的。
趁熱打鐵,濯纓趁着混沌興緻甚好,忙開口打探:“混沌,你可知長生獄裡頭關的是些什麼人?”
“長生獄?那裡頭能關什麼惡人?不過都是些道貌岸然的神仙妖靈罷了。”混沌不以為然道。
“那些神仙妖靈,都是被你們捉回來的?”濯纓故作好奇道。
“我們沒事捉他們作甚?當真以為我們魔族人,都跟那些神仙似的,成天打着揚善懲惡、除暴安良的幌子,四處捉拿妖魔鬼怪,而後鎮壓于山塔之下,或是囚于牢獄?”混沌冷笑一聲,面容間全無悲喜,語氣裡透着諸般不屑,“我們魔族人,曆來是我行我素,絕不會打着懲善揚惡的幌子,做那等僞惡之事。”
濯纓聽了此言,隻覺其中善惡繞得發昏,卻也顧不得深究,繼續道:“那長生獄裡的神仙妖靈怎麼進去的?”
“有的神仙在外頭犯了錯,擅闖魔域以避仙族追殺,為魔族人發現後,打都打不出去,則扔進長生獄裡,令其自省。還有的妖怪,同我魔族人結了仇,不知死活追着我魔族人尋仇至魔域跟前,尊上教導我等族人一心,榮辱與共,犯同族者自當拿下,扔進長生獄。”混沌說至此處,則沒了下文,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