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該起來,過去看看我還能幫點什麼。”
“沒你在,他們照樣幹了很久。他們還能頂兩個鐘。”
黑暗中,我沖蔣浩然笑了笑,他們的眼睛對光線昏暗已經很适應了。“能先洗個熱水澡就好了!”
“我要有幹淨衣服穿就好了。”蔣浩然笑了。“我的衣服都能當盾牌用了”蓦然間,人們又想起在陳将軍生日宴上那華麗麗的晚宴,華麗麗的晚禮服,華麗麗的燕尾服,在經曆了生死體驗後,那些場景想來特别傻氣無聊。我們兩人都笑了起來,笑得流出了眼淚。過了好久,終于又嚴肅了起來,我在黑暗中望着蔣浩然臉上的陰影。
“咱們的生活變化真大呀!”
“不久,全世界都将發生變化。這僅僅是開頭。我們隻是提前被卷入了戰争。”我愣愣地直視着他的眼睛,雖說在黑暗中,我也能感覺到那雙眼裡的吸引力。
他未經思考,就把心裡話講了出來。誰也不能保證在下一個小時裡,他們不會遇到日本人的巡邏船,不會在一小時後就死于日本人的炮火裡,再不說,可能再也沒有機會說心裡話了。“你真美,我,比我見過的女人都要美……。你的美完全不是一個普通女人的美,美到骨子裡的那種。”
“我覺得我能去幹,因為有你在。我感覺得出你和我的心是相通的。這很奇妙。”忽然,除了這兒再沒有别的世界了,除了他再沒有别的人存在了,隻有我們倆。
蔣浩然一把拿住我的手,一句話不說便把她攬在懷裡。
船外的世界波濤洶湧,一會兒将船抛向高空,一會兒又将船拖向海面。海面上,兩條魚兒緊緊地纏繞在一起,難舍難分。
我們緊緊擁抱着,這是體驗過死亡、慶幸活下來的人才有的感情。
我和蔣浩然在摟抱中漸漸蘇醒,明晃晃的陽光透過窗戶射進來。蔣浩然望着我,毫無悔恨,從我的臉上也看出映在上面的平靜。
“我要說昨夜說過的話,我愛你,君宜。”
“我也愛你。”
我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說出這句話。
我愛着陶梅庵,不過我知道,我愛眼前這個男人可以說很久了。
在眼看陶梅庵遠離我的幾個月裡,曾時常想起蔣浩然。而且從一開始我對蔣浩然就有一種深沉的、難以解釋的悸動。
這是一種與我體驗過的愛情是不同的愛。
我們活了下來,在一起,都是單身,在一個别人無法理解的世界裡,我屬于他。
或許我決不會再那樣做,可是我知道,我那時那樣做,是全心全意的。
“我不知要怎麼表達我的感情……”
他在搜腸刮肚,可是他從我的眼神裡能看出來我已什麼都懂了。
“不必說了。我懂的,這沒有錯。現在,此時,我們互相需要,也許我們相互需要已很久了。”
“那麼到重慶以後呢?”
“現在,我們不必去考慮那個。現在,我們在這兒活着。和船上的這些人一道。我們都活了下來。這就值得慶賀,值得相互熱烈地相愛。咱們不需要想得那麼遠。”不知為什麼,我覺得蔣浩然講的是對的。蔣浩然溫柔地吻着我的唇。
我也聽任自己的手撫摸着他的背、他的胳膊、他的大腿。我明白我又需要他了,卻不知道這是錯上加錯還是堅定勇敢。我不再問為什麼,于是我們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