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桐彩艱難地張了張口,帶出了些許溫熱的氣流。
像是有什麼重物壓在她的喉嚨上一樣,沉重的感覺一路蔓延到心口。
被重壓抑制的氣流在她的胸腔裡澎湃,不斷擊打着她密閉如閘的喉口。
她無意識把手搭上了自己的喉嚨,翕動着唇:“Yuushi。”
沒有聲音。
為什麼會沒有聲音呢?
她焦躁地摳着指下的皮膚,那股莫名而來的氣流在她的胸腔裡盤旋,叫她吐不出,也咽不下。
小彩努力想要抓住那種奇怪的感覺,把它排擠出去,可不論她怎麼努力都無濟于事。
好空。
好難受。
她漸漸看不清眼前的景象,難過地宛如一條脫了水的、奄奄一息的魚。
她艱難地呼吸着,好像除了這灼人的呼吸以外,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小彩,不要傷害自己,”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的手被緊緊地捏住:“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我去叫爸爸來給你看一看。”
小彩下意識抓住發聲的人,她攥着他的衣角,仰起臉望向他。
對方的臉在她的眼裡模模糊糊的,各種色彩斑駁地疊在一起,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是侑士啊,是她的好朋友。
她又想起那天沒能給他帶回來的糖。
一股難言的酸澀在她胸腔裡橫沖直撞,酸意一路攀升進她的鼻腔。
她吸了吸鼻子,那股酸意莫名其妙又跑進了她的眼睛。
她好難受。
忍足侑士見她這個樣子,心中更加焦急,他輕柔地撥了撥小彩抓着他衣角的手指,柔聲哄道:“小彩,我去叫爸爸來給你檢查一下吧?”
他要走。
他也不想和她一起玩了嗎?
巨大的委屈淹沒了小彩小小的心髒,她抓着他衣角的手攥得更緊了。
她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一股腦地湧出來。
她抽抽噎噎地哭着,哭得很傷心。
“你……你為什麼不抱抱我、哄哄我,”她委屈地仰着臉,“我好難受,你哄哄我呀,哄哄我我就好了。”
大約是許久沒有說過話的緣故,小彩的聲音輕飄飄的,有些沙啞。
她哭得越來越厲害了,眼淚落在她的裙擺上,洇開了一朵不小的水花。
她說得那麼理直氣壯,好像讓她哭得這麼傷心,完全就是他的錯一樣。
為什麼還不理她?
小彩淚眼朦胧地望着呆站在原地不動的小夥伴。
她伸出手想要把阻礙她視線的眼淚統統抹去擦幹,可她擦完一波又來一波,怎麼都擦不幹淨。
她好難過。
她再也不要和侑士好了。
小彩松開了手裡緊攥着的那片衣角,扶着椅背跳到地上,一邊抹着眼淚一邊往外走。
隻是她還沒有邁出去兩步,就被忍足侑士擁住了。
他抱着她,在心裡默數了三十個數,對方的氣息與心跳漸漸地随着他的氣息與心跳平靜下來。
“抱歉,我隻是有點驚訝,”他溫柔地順了順她腦後的頭發:“小彩,你說話了。”
片桐彩靠在好朋友的懷裡,抽抽噎噎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小夥伴說了什麼,傻愣愣地打了個寒噤。
忍足侑士牽着她在他的床邊坐下,給她裹上一層毯子,又随手抽了幾張濕巾給哭成小花臉的小彩擦擦。
小彩乖巧地仰着臉任由他擦。
她的手悄悄從毯子的縫隙裡探出來,揪住了他的一小片衣擺。
“好了,”他把垃圾丢進垃圾桶,在她身邊坐下:“小彩現在好受一點了嗎?”
片桐彩赧然地點點頭。
她心裡還是有點委屈,可她也知道,她剛才是有點無理取鬧了。
她感覺到自己很難受,卻不能精準地表達出來,因而遷怒了無辜的侑士。
這是她不對。
她下意識想要打手語和他道歉,可她的手才剛剛擡起來,就被忍足侑士按住,牢牢地固定在掌下。
“小彩是想要和我說什麼嗎?”
他沉靜溫和的目光投向她,眼中帶了些鼓勵:“小彩會說話,要說出來才可以。”
說出來?
片桐彩不知所措地看着他,被他按在掌下的手指像小蟲一般扭來扭去。
她這才注意到剛才她說話了。
她真的說話了嗎?
小彩有點懷疑。
她皺着臉,努力回憶着自己剛才的所作所為。
好像是真的。
她猶豫地張了張口,嘗試着發出一個音節:“あ(a)……”
略帶沙啞的聲音在房間裡響起,小彩回味了一下,有些陌生。
她好久好久沒有說過話了,都已經不太記得她的聲音是什麼樣子的了。
這是她的聲音嗎?
小彩嘗試着又念了幾個音節,直到把所有的假名都念了一遍,她才确認了這真的是自己發出的聲音。
她能說話了!
小彩興高采烈地望向自己的小夥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