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十分自然的在我左邊坐下,而我在他入座的同一時刻毫不遲疑向右挪了兩下。
面對我迅速又果斷保持距離的行為,太宰治似乎感到有些好笑的挑了挑眉。
單手撐住下颚,他的腦袋微微傾斜,調侃的話語随之脫口而出:“我們有在哪裡見過面嗎?小朋友你為什麼要和我保持距離,是怕我嗎?”
我在心底呵呵一笑,太宰治又在明知故問。
無論『千人千面』還是『腦髓地獄』,哪個都不能被『人間失格』碰到,我不躲遠一點難不成還待在原地讓自己僞裝暴露?
将左手的娃娃換到右手邊,我挂起天真爛漫的孩童笑顔,對着太宰治“童言無忌”道:“因為大哥哥長得很像會把我抓去給黑心醫生做苦力的壞人。”
“诶,我看起來這麼壞嗎?”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太宰治勾起唇角,他的目光落在我的臉上,意有所指道,“明明挺招人喜歡的。”
不得不承認,自從太宰治把遮擋面部的繃帶拆掉後,我對他的臉就越來越沒抵抗力了。尤其是當他靜靜待着什麼也不做的時候,那種沉默的美撓得人心癢癢。
而很久以前就知道這一點的太宰治,最初還知道警告我别動什麼非分之想,現在卻山路十八彎一個大轉變,隻要一有機會就在我面前充分發揮自己的優勢。
比如現在,他注視着我的鸢眸帶着淡淡笑意,溫柔的目光好似擁有神奇的魔力,如同一股帶着無限引力的漩渦,讓我瞬間沉溺進他的世界,走失在這雙漂亮的眼眸裡。
晃神間我被太宰治的話語牽引,下意識回道:“确實喜歡……”
隻是話音落下的刹那,我便一個激靈,從美色的誘惑下清醒過來。
然而說出去的話就像潑出去的水,被太宰治捕捉到的瞬間,這一局的對弈我已經輸了。
我眼角抽搐的看着太宰治順着這句話的杆子一路爬到頂點。他用手捂住自己的臉頰,整個人彎彎曲曲的扭動起來,嘴裡還要裝模作樣不好意思的喊着:“說得人家都害羞了~”
好不做作!
我:“……”
呸!唾棄被美色誤人的自己!
跟着太宰治一起出現的谷崎少年,在我們對話期間已經坐到桌子另一側的椅子上。他略帶安撫的看看我,用輕松的口吻對我說道:“你别怕,我們不是壞人。”
我裝模作樣的點了點頭。
畢竟如果真算起來,這裡最壞的人大概是我。
窗外,稀稀疏疏的雨點打在窗上。
外面似乎下雨了。
*
今天的橫濱天氣有些多變。
上午還是晴朗的天空,此刻陰沉得可怕。
大雨“噼裡啪啦”從上空落下,狠狠砸在毫無準備的路人身上,打得他們措手不及,狼狽不堪。
雨水沿着我的臉頰滑落,将粘稠的紅色稀釋,由淺紅鋪成一地。
跌坐在陰暗的小巷角落,用力按住自己的腹部,沉重的呼吸代表着疼痛,我扯着嘴角為自己落得如此地步感到好笑。
又有誰能想到呢?不過短短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就變得如此狼狽。
出乎意料,掀翻賭桌的人不是太宰治,他隻是被當做對付我的籌碼,擺在了平野健一那邊。
腹部的傷口捅得很深,深到連『千人千面』都無法維持,足以見得平野健一下手的時候沒有留情。
但一想到對方得逞的原因,我又忍不住感慨,失去所有的籌碼原來隻需一瞬。
小巷外,匆忙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的響起,沖淡了我的些許疼痛。
當腳步聲短暫的停留在小巷之外的時候,我就知道。
他,找到我了。
傷口的疼痛使我閉上了雙眼,我聽見腳步聲的再度響起,然後消失在我面前。
睜開眼與他四目相對。
我有一瞬間的恍惚,時間仿佛回到了那個時候。
在芥川龍之介來到港口mafia前,我也是像現在這樣狼狽不堪,忍受着“死亡”坐在無人在意的巷子裡,直到太宰治找到我。
現在,他又一次找到了我。
隻是,眼下的情況似乎和那時不太一樣。
雖然我還是一樣的狼狽,但太宰治的表情卻截然不同。
我仍然記得他當時看我的表情,那是沒有任何情緒的淡漠,就好像在看一幅沒有價值的畫作。
可現在,長時間的奔跑使他喘着粗氣,但在看到我的刹那,他又調整好了呼吸,帶着輕柔的笑意,小心翼翼向我靠近。
那模樣仿佛若是他的腳步重了,就會驚擾到躲在小巷裡獨自舔舐傷口的貓。
大雨模糊了我的視線,不知是不是錯覺,我竟在他鸢色的眼眸裡看到了一絲擔憂。
太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