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色桃花灼,夭夭亂人心。
黑紗襲人,冼清塵驚駭錯身躲過,無極扇自沼澤另一頭盤旋飛來,利光伴随肅殺風吟,被他按在手心。
風止,翩然而起的側發也重新落回。他抿唇立于岸邊,一襲身影颀長,月光的影子延展到面前數丈遠,與前頭那個鬼魅般的人影相接。
那是個黑紗罩面的人影,不隻是臉,甚至他的身體都被黑紗遮罩住,看不出是男或女,隻看見他裹着黑絲手套的雙手捧着午後那顆被冼清塵踢壞的頭顱,顯得異常恐怖。
江湖上何時出現了這樣的人物?冼清塵不知他來意,但從剛才他的出手速度來看,這人的靈力還算高強,卻不知出身何門何派。
他捏緊扇柄,揚聲道:“閣下若是識趣,就把手裡的東西放下。”
黑紗人沒有說話,他竟憑空立在沼澤上方幾寸有餘,飛身就要走。見他說不通,冼清塵躍足而上,亦是緊跟他步伐。
對方并不出手,隻是黑影滔天,不時遮蔽他的視線,冼清塵心中窩火,飛扇斷他兩袖。兩人踏風逐葉,總是糾纏不休,可冼清塵愈發覺得對方好似遊刃有餘,不避不躲,他打出去的所有攻擊都好像打在了棉花上。
黑紗人此時躲過他一擊,走位迂回過來就要折去不遠處的林子深處,冼清塵動了必殺之心,左手出扇,右手推出紅雲劍,隻聽得兵器利刃铿锵嗡鳴,左右開弓刷刷飛去,扇影如同巨網,紅雲劍劍身也分出數道劍影,緊鑼密鼓地向其刺去。
他教楚回舟的劍法,自己也琢磨精進過,何況對殺人一道早就滾瓜爛熟,任他是哪個大能人物,如此精湛的殺陣,想來也無法須發無損。
果然,那黑紗人影在劍光中無處遁形,黑紗仿佛成了片片插翅難飛的蝴蝶翅膀,在殺招中碎了一地。
冼清塵終于暢快地呼出一口氣,收了無極扇與紅雲劍,得意地負手飛落下去。
撥開落葉滿地的草叢一看,竟沒有黑紗人的影蹤,唯有他要的那顆頭顱,詭谲地落在地上,雙眼孔洞朝上,死不瞑目。
冼清塵眉頭皺起,千想萬想都不應該,又提着劍在周圍走了數圈,終于在一樹前停了下來。
比起其他樹,這棵樹實在是倒黴透頂,不僅光秃秃一片葉子沒有了,而且樹幹上被利器削成了無數缺口破損,最中間一道穿透這需要兩人合抱的樹幹,若是手指輕輕一點,怕是就要栽倒下去。
冼清塵當然認得出,這是他的手筆。
那黑紗人不知道使了什麼手段,讓他将這棵樹當成了他。怪不得他覺得攻擊打在棉花上。
是什麼時候動的迷魂手?冼清塵盯着樹幹上的傷口細細回憶,也隻有一開始那黑紗襲擊他的時候了。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次栽了沒有辦法,反正他是不會說出去的。
總之那顆腦袋已經到手,冼清塵不顧紅雲劍隐隐的抗議,把劍尖戳了進去。
拔出來,上面烏糟糟難以形容,他忍着惡心,心說自己怎麼這麼上心,關他什麼事,早點帶着楚回舟走就什麼事也沒有。
可是塵雲子拔出消面蟲時,他将楚回舟呼之欲出的崇拜神色盡收眼底,心中便是不忿。
他也可以查,就不信那塵雲子什麼都知道,什麼都能做到。他就要讓楚回舟看一看,他這個假師父也厲害得緊,哪有那麼廢物,廢物到連桶水都不會打。
冼宗主記仇能力是一等一的。
想到這,冼清塵深吸一口氣,擡手拂去那團淤泥狀的東西,抹開,不僅見到那所謂的消面蟲,更看見這次消面蟲的頭部有一撮瑩藍色的東西。
身後咔擦咔擦作響,他渾身一震,連忙閃身躲開。轟隆一下,激起地上泥漿片片,全數濺在了他衣擺上,就連臉上也未曾幸免于難。
是剛才那棵大樹倒了。
冼清塵為一棵大樹吃了惡果,甚至吓得跳起來,幸好沒有人看到。
他擡手蹭去飛濺在唇邊的泥點,無語收劍,提着自己已經髒的不成樣子的衣擺,十分不悅地往回走。
行囊是楚回舟收着,冼清塵便找了找城中的成衣鋪子,還沒找到呢,先與楚回舟打了個照面。
楚回舟顯然皺眉不展,像是找了他許久,可随即看見他全身上下的泥點子,一時語塞,兩人面面相觑。
冼清塵随口解釋道:“為師去沼澤邊摔了一跤,正要找件衣服。”
楚回舟道:“師父去沼澤地怎麼不與我說一聲?”
冼清塵笑道:“你與塵雲子聊得起勁,我哪敢叨擾?”
這話出口,始覺得不對,怎麼冒着股酸味,像是他吃了塵雲子醋一樣。冼清塵找補了一下:“我的意思是,我隻是去看看,怕擾你休憩。”
楚回舟能洞察人心般的眼神亮晶晶地盯了他一陣:“我帶了師父的衣裳,師父随我回去換吧。”
他既然這麼說了,冼清塵隻好順着他給的台階往下走。
兩人走過街角,聽得一聲熟悉的嗓門:“喲!回舟兄,這人怎麼像泥潭裡滾過似的,是誰啊——”
冼清塵擡頭,藍杞卡殼,嘣話如小雞啄米:“原來是英明神武法力無邊青蟬師父。”
消面蟲一去,他已經恢複了活力,立在樯檐上道:“青蟬師父遇見了什麼事情?”
“無事。”冼清塵拒絕了他的關心。
原本泥點子隻需要用水一擦就好,可這裡的水難保有問題。冼清塵蹭落自己臉上的泥印,正要脫衣,楚回舟道:“師父可允我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