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浮清平靜地問:“我為什麼要咒你死。”
“因為你恨我你瞧不起我因為你惡心!殘忍!因為你讨厭我你是不是一直讨厭我啊!?你藏了五年嗎?!你藏了五年啊!!為什麼!!你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β……”
沈琛叫着叫着就哭起來,哭得語句破碎不清。
白浮清自我安慰,至少他還能接上自己的為什麼答出個“因為”,還沒有完全喪失理智。
等沈琛的聲音弱下來白浮清才問:“可以告訴我你現在在哪裡嗎?”
沈琛說在病房,還說在床底下,已經劃了手臂好幾刀,還用血寫了白浮清的名字,然後奸笑起來。
“嘻嘻嘻,你死定了,嘻嘻嘻嘻嘻,你死定了,現在輪到你要被詛咒了哦大白鵝。”
白浮清有點慶幸沒和他面對面,不然他肯定要拔掉醫療器械開始揍人了。
可是電話網聊隻會把他越說越亂,或許還是面對面更好解決一些問題。
祂繼續宣告他現在已經寫了很多人的名字,所有傷害過他的人他都記得,他要寫滿整整六面牆,現在他要詛咒所有人。
“那我可以去找你麼?你可以等我來了再寫嗎?我想和你一起寫。”
神說誰要等你啊,你是什麼貨色,你配讓誰等你?
“不過,咳咳,我可以開直播。”
“别啊,你不能——”
“想什麼呢,你的特供直播。”沈琛說着就打開了視頻通話。
黑。
烏七八糟的黑。
看不清是什麼的東西在黑暗中閃着幽幽的綠光。
沈琛的聲音平靜中帶着一絲興奮,“現在,我要開始寫字了!第一個幸運兒是——”
白浮清隻擔心他是不是真的劃了自己的手。
他沒有見過他真的劃拉自己,哪怕罵街騷擾鬧事打架他都沒有劃拉過自己。
白浮清想看看沈琛用的墨水到底是不是血,昏暗的環境卻讓他連他寫下的字都看不清。
祂介紹說“第一個幸運兒”是一個“傻*”。她是他的編曲師之一,喜歡指手換腳,又矯揉造作,每次都企圖染指神的決斷……
下一個人是一個“*子”,他是他的競争對手,天天寫低能說唱攻擊他“死娘炮”。神冷笑:“但是他的學曆沒我高,身高沒我高,往死裡墊也隻有一米七八,就像他的7|8一樣又短又小。”
下一個是背刺過他的“癫*”,曾經一起整容賣酒互相扶持的好姐妹居然背叛他隻因為……
白浮清發現沈琛會把所有男性分類到“*子”和“*狗”,女性就是“癫*”和“傻*”。
自己也會被分類嗎?他眨巴眼睛。
沈琛越罵越精神,甚至蠻力砸起了家具,黑暗的屏幕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吵到戴着耳機的白浮清都擔心驚醒家人,起床關上了門。
這麼大力估計他是真的沒有劃拉自己。
“阿琛,你身邊沒有人嗎?”
“沒有。”
“都被我鲨光了。”
“下一個就是你了,白浮清。”
白浮清愣了一下,問:“那你現在在哪,要不我去找你?”
他在思索要不要報警。但如果沈琛又在忽悠人,他就成報假警了。
“我在一個荒廢的醫院,在現實與虛幻的交界,在虛無與痛苦之間,你抓不到我的,小醫生,你什麼用都沒有,我早就看出你們什麼用都沒有。事情發生後,正義,審判,搶救,懲罰,都于事無補。人已經不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們已經不在了,我一個人就幹掉了那麼多人,這輩子都值啦!”
白浮清坐在這邊聽着,他确實無能為力,他一直對他的問題無能為力。
“對不起,是我沒有用。”
“沒有能幫助你,我真的很愧疚,我真的沒有能夠幫助你的水平。”
“你送的禮物加起來早就超過了市場的價格,但我沒辦法給出與之匹配的更專業的服務,我們的關系早就畸形了。”
“我想轉介,想讓你找下一個更合适你的顧問,但是你很抵觸我提到這些,好吧,我感謝你的信任但更不安于我的水平,我也擔心你會不會和新的咨詢師也産生矛盾。”
“阿琛,我不配做你的咨詢師,你做的一切早就超出了咨詢關系。”
沉默兩分鐘,對面喃喃着說“醫生,都怪我……”。
沈琛癱坐下來,目光渙散地夢呓。
“我把我的關系搞得一團亂,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團亂。”
“抽煙抽壞了嗓子,喝酒喝出了胃病,通宵熬得心律失常,所有醫生都搶救不回我……”
“你已經做的夠好了,隻有你還在理我。如果你都不管我了,我要怎麼辦,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他孩子般啜泣。
“我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我的年齡永遠停在了童年的十一歲,爸爸媽媽都還在之前。”
這是他第一次提及父母,白浮清豎起耳朵聽。
沈琛抱頭,挨着冷冰冰的床,手機落在地上,攝像頭正對黑黢黢的地闆,聲音傳過去斷斷續續。
“可是我那麼小,那麼軟弱,生氣也是無能狂怒,誰都能欺負我,隻有長大長高才能保護自己。”
“可我隻是看着長大了心髒仍然很脆弱,一碰我就會碎掉,一碰我就要爆炸,随随便便一句話就能讓我氣得失控,我揍翻别人,讓他們哀嚎!求饒!正眼看我!逼他們擡起頭看我!”
“為了不讓别人看到我的裂紋——我現在就能摸到,當我抱緊自己,我就能摸到皮膚上——”
“密密麻麻的裂紋。”
氣聲嘶啞,來自幹裂的喉管深處,彌散在黑暗與空房間中。
白浮清不忍細聽寂靜。
“對不起,阿琛…我能做到的,可能也隻是看到你的傷疤,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把它們粘好,我……”
“怎麼樣?”
對面的聲音突然清亮起來。
一陣腳步聲後,整間房都變得亮堂。這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病房。
“啥?什麼怎麼樣?”
“我演得怎麼樣?”
沈琛把手機擺上架子,終于露出了正臉,眼睛通紅,白淨的臉上挂着幾道淚痕。
“我接的新劇,電視劇,複仇,少年犯,怎麼樣?一聽關鍵詞就很刺激吧。保護自己和同學,報複所有暴力狂和冷眼旁觀的壞蛋。我隻看到了這一點點劇本。”
白浮清還在緩沖。
這家夥确實一直在演反派角色。第一部小網劇就是病态肢解蝦仁犯。
“你都二十多歲了,還演中學生啊。”
“這有什麼,我保養得多好啊。嗯…就是身高高了點,把我的五厘米墊子抽了差不多得了,女主的演員制片還沒定好,據說是……”沈琛絮絮叨叨說起來。
白浮清突然反應過來自己很困。現在已經快三點半了。
他打了個哈欠,有氣無力地說:
“那你什麼時候演大學生啊?在劇裡把大學給念了呗。”
…
幾月前神沒有事先通知,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散步的庶民身後。
“為什麼不跟我走?”
煙霧把他的聲音送到他耳邊。
白浮清正走上跨江大橋,突然聽到熟悉的聲音,聞到icht übersetzen的深海龍涎,神秘而悠揚。
他能認出些香水是因為沈琛硬送了很多,在家裡堆滿了一小櫃。
全副武裝僞裝成人的神走到他身邊,連吸煙都是口罩上開了個小口。
“過這種普通人的生活,你覺得有意思嗎?每天按時工作上下班,違法加班,連假期都要緊巴巴地跟着人潮旅遊,你覺得有意思嗎?你不想讓所有人認識你嗎?不想在報導上出現,成為衆人的焦點嗎?”
白浮清笑着說不想被吊在熱搜上。
“你不記得你以前沒事就找我一哭二鬧三上吊嗎,‘電來墊去’?”
“那是以前,現在我已經變強大了。”
“說真的,那時候我還想做好點什麼,我真的會愧疚,覺得對不起觀衆,對不起粉絲,現在已經無所謂了,他們是怎麼都滿足不了的餓狼。反正這兩年我已經賺夠了一輩子的錢,實在不行就銷聲匿迹,和你遠走他鄉。”
“你?退圈?”白浮清啞然失笑:“你說你,唉,大家費錢費力為了你搶音樂節門票都得不到你的真聲賞賜,現在好了,怪人家要求多,然後自己開擺了。”
“他們不需要我的真聲,隻有你願意聽我說話。”沈琛突然停下來。
“怎麼?你不會又要往下跳吧——”
這座大橋陽間陰間都很熱鬧,是這座城市的熱門跳躍景點。
三年前沈琛也湊過這個熱鬧。因為初戀和負債要死要活。
大半夜白浮清被憂郁王子的“哥們兒不想活了,最後和你道個别吧”拽起床。
和電話裡的憂傷抒情不同,現場的沈琛抱着酒瓶鬼哭狼嚎,任白浮清怎麼安慰都不領情,瘋狂輸出星星号。
“你說**呢你這個溫室裡的破花!你知不知道你的破話有多單薄!真惡心呢,在那裡說說說說,你煲的雞湯比**的***還薄一戳就破,這個世界真****惡心誰都要害你,然後你就得**跟個*一樣挨着,*!”
白浮清本來想說行行好,自己還有個生病的爸上學的妹自己也在兼職賺學費,并不比你容易很多,但怕實話實說沈琛會從終結自我轉變為終結自己,做罷。
“sj(“初戀”)就是個舔富腳的**!十幾年的感情說沒就沒!随便勾一勾手搖一搖**就晃着**坐上去了,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