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不福思發現,豬頭酒吧的客戶群似乎起了微妙的變化。他剛才去儲藏室拿酒,回來的時候,飄窗邊的loveseat(雙人沙發)裡已經坐了一對漂亮的年輕人。
來往豬頭酒吧的客戶大多是三教九流人士,有些是附近的貧困巫師,有些甚至無家可歸。他們在豬頭酒吧尋求短暫的麻痹,虛幻的溫暖。去年,魔法部衛生署派來視察的男巫在視察之後,鄙夷地看了一眼吧台旁幾個衣衫褴褛的年邁女巫,問阿不福思, “those penniless idiots”(那些窮鬼白癡)為什麼要把僅剩不多的錢花在酒上。
“You try sitting out there all night long with no wand and no coat. See how you like it.”(你試着在沒有魔杖、沒有大衣取暖的情況下整夜坐在外面。看你喜不喜歡。)
酒精提供給人的麻痹是暫時的、溫暖是虛幻的,但對于許多人來說,這已經比他們要經曆的痛苦和寒冷要好太多了。至少在那一刻,他們可以忘卻生活中的苦難和彷徨。對于那些在社會底層掙紮的人來說,這種短暫的解脫無疑是他們能找到的最溫柔的慰藉。
豬頭酒吧就是這樣的避風港,即便今天是聖誕節也照常營業。你隻要有一個便士就能進來(包括麻瓜的便士),其實沒有也行。當然——整間屋子裡散發出濃濃的羊膻味、飄窗被厚厚的灰塵糊滿、晃悠悠的木桌上點着些蠟燭頭、石鋪的地面上積了幾個世紀的污垢,但即便如此,豬頭酒吧仍舊是那些無家可歸者、失意者、流浪巫師們的庇護所。
因此,在阿不福思看到飄窗邊的那對漂亮年輕人時,他難免心生驚訝:霍格沃茨的學生們是從不會到豬頭酒吧的;畢竟,幹淨整潔的三把掃帚更适合他們這樣漂亮、文雅、有前途的年輕人。
嗯……或許……有一個這樣的年輕人除外。而且,他正坐在飄窗邊的loveseat裡。
阿不福思很快就認出,那正是湯姆·裡德爾,一個在學生時代就常與他的“追随者們”光顧這裡的人。在他面試霍格沃茨黑魔法防禦術教職前,阿不福思曾經提醒過阿不思,年輕的裡德爾似乎對黑魔法情有獨鐘。
但很顯然,阿不福思想,他那個驕傲自負的哥哥,又一次把他的提醒當成了耳旁風,就像多年前一樣。阿不福思有點兒慶幸自己跟哥哥撒了個無傷大雅的小謊,說自己會在倫敦為酒吧做采買,以此逃避和阿不思一起過聖誕節。他去年就用了同樣的伎倆。
阿不福思上了心,仔細觀察着那對年輕人。那個姑娘對酒吧裡的肮髒陳舊和其他顧客的衣衫褴褛并沒有表現出絲毫惡心和驚訝;裡德爾身型很高大,有意無意地把她擋在了飄窗的空間裡,與酒吧的其餘空間隔絕開來,姑娘卻堅持地隔着裡德爾的肩膀,往吧台那邊望,好奇地打量着吧台上方挂的野豬頭,以及站在吧台後面的他。
她是學生?還是教授?是否也是裡德爾的追随者?還是隻是不想在三把掃帚被學生認出來,所以和裡德爾在這兒約會?
一個侍者端着酒從阿不福思身邊經過,阿不福思叫住他,把托盤接過來,向裡德爾和女孩兒走去。他幾乎立刻就意識到,飄窗周圍被施了隔音咒。但女孩兒似乎絲毫沒有察覺,在他走進咒語結界内的時候也沒住口。他聽她說了一句, “…finally made up her mind to divorce him…”(終于打定主意跟他離婚……)
裡德爾一手在攏女孩兒的烏發,全神貫注望着她,眼神舍不得挪開似的,隻在他放下托盤的時候瞥了他一眼,略略點了點頭。女孩兒擡着一雙漂亮的黑眼睛,向他道了聲謝。
“And will we be needing anything else?”(您還需要什麼嗎?)他把那杯黃油啤酒擺在姑娘面前的茶幾上(烈火威士忌很明顯是裡德爾的),手一哆嗦,不小心把菜單碰掉在地,然後趕緊彎身去撿。
他的手還沒碰到菜單,裡德爾已經先他一步把它撿了起來,擱在托盤上,彬彬有禮地遞還給了他。
“That’s it for now. Thank you very much.”(先不用了,謝謝。)
姑娘捧着那杯熱氣騰騰的黃油啤酒,目光在兩個男人身上打轉,但顯然沒看出端倪。
阿不福思對兩個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他怎麼會傻到把監聽裝置放在托盤或菜單上呢?監聽耳在茶幾下面的石縫裡,手指輕輕一撥就能啟動;它的監聽效果雖然不好,但有地闆上的層層污垢做掩護,很難被發現。
阿不福思回到吧台後,将另一隻監聽耳藏在開始發白的長發裡,無聲地念了個咒語。窗邊兩人的對話開始斷斷續續傳來。
“…make a trip back home… help her move.”(……回去一趟……幫她搬家……)
“Do you need me to——”(你需要我——)
“No, no! I’ve got a pretty good…on things.”(不!不用!我能處理好……些事。)
裡德爾沉默了幾秒。阿不福思好像能聽出一聲歎息。
“…glad she’s finally seeing some sense… To be honest, I wasn’t sure if I could refrain…hexing him…”(……很高興她終于清醒了…… 說實話,我不确定我能克制住……不咒他……)
女孩兒笑了一聲。
“Which spell…you use?”(你會用……麼咒語?)
“Hmmm, I was thinking about the imp…curse… and make him do some things that…end up in Azkaban.”(嗯……我在想奪……咒…… 然後讓他做一些……會去阿茲卡班的事……)
阿不福思着實沒想到,再見那個在校時就追随者無數——冷峻面孔後隐藏了無限才華和野心的——年輕人,他居然會在這裡聽一個女孩兒的家長裡短。似乎那女孩兒的母親要和她繼父離婚了,她威脅她母親,如果再不停止酗酒,就要把她送進聖芒戈。那樣一來,她弟弟的撫養權就要歸給她繼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