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其謀之深邃,徐夫人行事之周密,未使健奴得聞絲毫。
健奴覺此事關乎重大,遂亟返客棧,以告曹丕。
“徐夫人召孫翊之餘部,且行事之謹密,竟能避妫覽、戴員之耳目乎?”曹丕聞之,不禁慨然歎曰。
當然,此事是郭婉言之鑿鑿,謂此夫人召集舊部,意在報孫翊之仇。
健奴探聽之間,未得徐夫人集孫翊舊将孫高、傅嬰的真正用意。
此刻宛陵城門緊鎖,妫覽、戴員二人據郡衙而守,徐夫人所能調遣的舊部,不過二三十人,欲取妫覽性命,實屬不易。
但史冊所載,徐夫人竟功成矣。
“貞婦烈女之名,汗青所載,多矣。然能以智謀權變,成就大事者,猶如鳳毛麟角。”
郭婉見衆人皆凝神傾聽,遂續言曰,“觀徐氏之作為,用權術而不離正道,迂回曲折以達直道,有朝一日,必能手刃仇雠,雪其亡夫之恨。”
“此等壯舉,豈是那些輕生自戕、徒求虛名者所能比肩?”
“即便古之英勇豪傑,亦未必能及徐氏之萬一也!”
郭婉給予了徐氏很高的評價。
她同太平公主一樣,最是欣賞敢作敢為的大女子的。
孫翊殁時,年僅弱冠,則其夫人之年,亦必未臻桃李之華。
青春年少,而心懷壯志。
竟能直面妫覽、戴員,而密謀大事,郭婉暗中點了點頭,此女不錯。
曹丕心中所謀,或許僅是欲借徐夫人替夫報仇之事,以為己身謀求脫離丹陽之機。
而郭婉之思緒,卻已飄然遠揚,思索着如何能将徐氏收歸麾下,令其心悅誠服,随己同返許都,共圖大業。
健奴未能探知徐夫人複仇的具體細節,是以于徐氏複仇之際,曹丕等人難以施以援手。
當然,以己之力,所遣之人亦寥寥,助力之說,亦是枉然。
人活在世,都具有戲劇性。
曹丕等方至宛陵,而後腳邊鴻即弑孫翊。
若非過于湊巧,今亦不緻困頓于此城之中。
“孫翊之難,妫覽、戴員之變,想必已飛書急報吳郡矣。”
蔣幹依路程之遠近,揣測兩日之内,孫權必聞三弟孫翊的兇訊。
曹丕循蔣幹的思緒,繼而目中顯氣餒之色。
顯然,他們欲憑尺素寄望于吳郡孫權以求解圍,實屬無望。
毋庸置疑,曹丕等人必為妫覽、戴員所嚴密監視着。
妫覽、戴員之所以閉城固守,一則,因預備誅殺曹丕等人的黨羽尚未布置好,二則,何不也是欲阻曹丕與吳縣孫權的通訊。
孫權于曹丕生死,固然不甚挂懷,蓋因彼此無涉。
不過,孫權在權衡得失之後,是否會援手救曹丕一命,實難預料也。
很大可能,孫權會為丹陽之事而出兵相援。
所以妫覽、戴員才杜絕此風險,使消息不得通達。
雖說,孫權于丹陽廣布親信與斥候,孫翊之殁難以隐瞞,妫覽、戴員也無意隐之;
但至于曹丕與孫權的通訊,則很容易斷其聯系。
曹丕、郭婉、蔣幹,及步骘、衛旌等人,此時皆束手無策,沒有速離宛陵之法。
衆人于客棧已盤桓數日,雖飲食無憂,亦無人滋擾,然愈住愈感焦慮難安。
然此等憂慮,曹丕并未向孫綽、孫恭及僧侶支謙等人透露。
一則彼此交往未深,二則立場有異,無須令衆人皆陷惶恐之境。
正當衆人默默無語之際,忽聞門外健奴輕扣門扉,禀報道:“居士支謙來訪,欲求一見。”
他們在客棧各居一室,除了郭婉、蔣幹和步骘、衛旌外,彼此間鮮有往來,尤其是支謙,平日裡更是鮮少踏入曹丕之房。
曹丕聞言,微微皺眉,心想此時支謙來訪,所為何事?
遂起身迎之,開門見山問道:“居士此來,有何貴幹?”
支謙立于門外,雙手合十,面容慈悲,言道:“小僧冒昧來訪,實有一事相求。”
“近日小僧于房中誦經,法器引磬略有磨損。聞宛陵市集之中或有售之,故欲前往購買,以助法音莊嚴。”
“然小僧初來乍到,不識路途,故而鬥膽前來,望公子能賜一指引,或允貧僧結伴同行。”
曹丕聽罷,心中明了,他們一行人在客棧中确有專門采買的健奴,所缺物料皆由專人購置。
支謙這幾日,确實未曾踏出客棧半步,不識路途亦是常理之中。
誦經?
法會?
郭婉略一思索,回道:“居士若需入市,吾等自當相助。不過,吾亦欲往市集一探,未知居士肯否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