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裡,陸以安從車窗的倒影裡看到自己的臉。
手機屏幕發出的亮光也映在車窗上。
屏幕上隻有一行字:「雙雲大模型下個月要發布了。」
這件事傅硯沒和陸以安說過。
「恭喜」
陸以安回了兩個字。
「你打算申請學校嗎?」
陸以安突然記起那時候江雲祁認真指導她過計算機的專業問題,那時候也問過她這個問題。
但這次似乎和上次有些不一樣,陸以安問:「發生什麼了嗎?」
「沒什麼。」
平心而論,陸以安其實挺向往讀書生活的,記憶裡過去的自己因為某些災難被迫中斷了學業,在一個陌生的世界流浪,平靜而秩序正常的生活真是一種奢望。
「我有再深造的想法。」
摁滅了手機。
陸以安想,她是不是該快些了。
到了約好的西餐廳,蔣潔一臉興奮地按着手機在和誰聊天。
陸以安在她對面坐下時,蔣潔才後知後覺地擡起頭看她,深吸了一口氣,壓着嗓音道:“聽說欠了施工隊不少工資,28支施工隊,沒有一支工資是給足的。”
“施工隊是傅氏直接簽的嗎?”
蔣潔并不了解。
陸以安又問:“你有收到其他比如一共拖欠多少錢這樣的消息嗎?”
蔣潔尴尬地閉嘴,保持了沉默。
陸以安長歎一口氣,撐着桌子,身子往前傾了傾:“你們單位有調查報道的意思嗎?”
蔣潔頓了頓,搖頭:“不讓報。”
陸以安在她面前晃了晃手指:“想不想去探探?”
蔣潔該死的好奇心被勾起,但心裡知道這并不是一件該碰的事,很是猶豫。
陸以安垂眸緩緩動着手裡的刀叉,慢悠悠道:“我看過傅氏這幾年的報表,但是是合并過的,關于工業園的部分語焉不詳,且工業園看起來在傅氏的地産闆塊裡并不是一個大闆塊。可其他的小項目卻有一些問題。”
她手裡的刀停下,放在一旁,用熱毛巾擦了擦手,擡起頭直視蔣潔。
蔣潔被她看得莫名其妙突然心虛,立刻捂起耳朵:“我不想知道了。”
陸以安被她的模樣逗笑,伸手拿開她捂着的一隻手:“我又沒逼着你聽,不過上回你答應過我幫我查臨南工業園的事,這事該怎麼辦?”
蔣潔很為難,神情裡都是無措。
陸以安臉上的笑更加真切,像是為晚輩解惑的知心姐姐,頗為沮喪,但依舊好言道:“這種複雜的事你平白無故摻和進來确實不太好,你們記者更是,這種風口浪尖最好還是要避避嫌的,不然最容易讓人找上麻煩。至于我們之前的交易…就當是我們互相交個朋友,說實話,和傅硯結婚後,他的圈子我從來沒有進去過,交上你這樣一個朋友是意外之喜。”
情真意切的樣子,蔣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撓了撓頭:“其實,其實我剛開始找上你也并非純然巧合……但是,沒想到你人挺好的。”
陸以安收了好人卡,兩隻手握上蔣潔的一隻手:“你往後也可以常找我一起吃吃飯、逛逛街什麼的。”
“好。”蔣潔用力點頭。
陸以安松開手,看着蔣潔的眼睛問:“周六我打算去郊區的植物園野餐,一起嗎?”
蔣潔對她突如其來的邀請有點驚訝,但剛說好的交個朋友,她立刻應下:“如果電視台那沒什麼緊急的事。”
陸以安撐着臉閑聊一樣問:“沒想到你這麼敬業,我以前聽說很多家境殷實的小姑娘在工作上沒有那麼拼,更多的是好好生活。”
“我的工作是生活裡很重要的一部分。”蔣潔突然變得認真,“在蔣家我隻會是蔣華的女兒,但在職場裡我是我自己。”
蔣潔這樣認真讓陸以安多了些好奇:“是你自己選的傳媒嗎?你爸媽隻是你一個女兒,應該會讓你繼承家業的吧?”
蔣潔面露嘲諷:“我媽是隻有我一個女兒,蔣華?呵。”
陸以安想到Melody,噤聲。
蔣潔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想什麼,立刻接上:“顧笙充其量就是個忘在角落裡的,否則顧茗死了那麼多年怎麼不見他看過這麼一個女兒?蔣老頭一心要兒子,自然對外面的耀祖們寶貝得緊,要不是我媽家裡有那麼點用,說不定他也早踹了我和我媽。”
蔣潔突然抖出的家事讓陸以安有點意外,但又沒那麼意外,世界上大多數富商都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封建權力迷信者。
她換了個話題,看向蔣潔的衣着問:“今天是去運動了嗎?穿得這麼休閑。”
來的時候陸以安就注意到了,第一次見蔣潔時,蔣潔完全一副富家千金打扮,今天卻樸素随性得讓人意外。
蔣潔嘿嘿一笑,拉了拉衣服:“剛從場外回來嘛,出外勤的時候都是怎麼方便怎麼穿,好幫忙扛點設備。”
“那真辛苦。”陸以安感歎,“要是常常出外勤會不會很累?”
“外勤機會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蔣潔道,“很多機會都是大家一起競争一兩個名額,所以每次有機會出去都是很好的學習機會,也就不會覺得累了,更何況,這就是我喜歡、一直想做的事。”
她年輕、朝氣蓬勃,像是初生的、迎着熠熠光輝的向日葵。陸以安有些不忍心了。
但陸以安依舊笑笑:“真好。”
說完她看向餐盤,蔣潔已經吃得差不多了:“你是開車來還是打車來?”
“同事順道送我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