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管家從安樂堂出門,緊接着朝靜塵院走去。
今個兒的靜塵院正熱鬧,筒車沒想象中那樣好做,做了一半馨姐兒跑出去找二房瑾姐兒玩。瑾姐是二房四爺鐘行健和林晴舒的獨女,比馨姐兒小半歲。
跑到一半又折返回來,隻因林晴舒結伴二房的鐘珞兒正往這走,碰了個正着。
鐘珞兒是二房徐氏的女兒,與林晴舒看是姑嫂,實則如閨蜜,兩人皆與江若汐交好。
“你們怎麼來了?也不找人傳個話,我出門相迎。”江若汐與林晴舒十指相交,相互福身行禮。
鐘珞兒從旁見禮,“知道大嫂素日裡忙,我和四嫂不敢叨擾,這不是聽說您交回了中饋之權,終于擺脫束縛得自由,我和四嫂一合計,早早做了些茶點果子,便來了。”
鐘珞兒從食盒裡拿出兩碟果子放在江若汐面前。一碟晶瑩如水晶剔透,一個粉嫩如桃花盛開。
“大妹妹如今說話越發得體了。”江若汐拉兩人入座,嘗口果子,贊歎,“大妹妹的手藝一絕。”
馨姐兒聽見有吃的,飛般跑進屋,嚷着要吃,荷翠幫她淨手,一手抓了一個,兩口吃成小花貓。随後進來的瑾姐兒吃得就文範兒了許多。
江若汐寵溺得照看了會孩子們,才言歸正傳,“我不僅交還了中饋之權,連大房分紅也給了世子處理。我隻得一處自在。”
聞言,林晴舒婉約的眉間蹙起一抹憂慮,“大嫂從來最有主意,您的決定我和大妹妹當然贊同,但我也多嘴問一句,是否出了什麼變故?”
江若汐莞爾笑道,“沒有。隻是那晚啊,我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見臨了,得了一場空,反而後悔的事太多,這不,夢醒了,趕緊補救。”
“當真?”林晴舒看她笑談,似真似假。
“當真。”江若汐加重了語氣。
她這套說辭,連林晴舒都将信将疑,難怪鐘行簡那晚聽若诓騙。
那又如何。
真假何所謂,想如此做便做了。
江若汐沒再糾結,轉移話題問,“你們來得正好,我有些事要跟你們說。”
“我們也有事,要同嫂子說。”鐘珞兒雙目生光,早已按捺不住。
“你先說。”
鐘珞兒:“我與四嫂想做點營生,大嫂常年掌管府上店鋪、莊子,想聽聽大嫂的建議。”
江若汐拍手稱歎,“咱們想到一處去了。”
林晴舒不解,“大嫂如何需要銀錢?其他不說,世子私庫的東西也夠貼補家用。比不得我們,除了分紅沒什麼進項,總不能一直這樣等着靠着,如若哪天分了家,我們更要舉步維艱。”
“你怎麼會想到分家?”江若汐眼睫輕顫,驚疑。
分家的事上一世江若汐暗裡想過,不均的争吵、拮據的困境都因攪混在一起。不若把府上資财拿出來分理清楚,府上留一部分,大房、三房、三房各拿各的銀錢,憑本事過日子,才好。
除此之外,仍住一起,相送禮物、節慶之時動用府上銀錢相用即可。
她甚至估算過府上留用的賬目為多少。
試探過幾回,鐘行簡不允,終未成型。
鐘晴舒忽覺失言,帕子擰巴成麻花,“大嫂,我,我……”
“四嫂,大嫂不是别人,咱們就實話實說。”這些話鐘珞兒憋了很久,“大嫂,你也知道我娘和大娘之間的恩怨,這些年日子一直很拮據,所以,我們想偷偷在外面做點買賣,賺些銀兩填補家用。說句不好聽的,如今祖母健在尚可,日後保不準分出去,總要提前打算。”
上一世她們的确也在外開過鋪子,所以,她們早就在做分家的準備?隻是當時江若汐沒把她倆當回事。
江若汐未露出更多端倪,照常問,“你們想好做什麼了嗎?”
鐘晴舒見江若汐不反對,壯壯膽子,“我娘家外祖父家也曾經商,出嫁時母親給過我一個鋪面,如今開做酒樓,這幾年疏于打理,沒掙幾個錢。大嫂可有什麼法子?”
當然有。
江若汐侃侃而談,“你那個鋪面我有所耳聞,位置不錯,隻是礙于附近幾個酒樓都是京城數得上的,蕭條了些。必要做出些特色。”
“可将其重新裝修,一樓做大堂,二樓三樓配雅間。在一樓辟出塊地方唱曲跳舞,店内賣些時興的茶點果子。”
她所說,皆是上一世花費幾年慢慢摸索出的經營之道。今日她一股腦說出,隻是為了減少些彎路。
江若汐說罷,轉眼看向鐘珞兒,“大妹妹,你呢?有什麼想做的?”
“我?”鐘珞兒疑惑出聲,“還未出閣,我能做什麼?自是以後奉父母之命成婚,隻願嫁個好人家。”說到此處,她眉眼低垂,沒什麼太多期許。
“會的。”江若汐斬釘截鐵。
鐘珞兒眼眸瞬時睜大,似是不可思議于江若汐的笃定。
江若汐徐徐笑道,眸中期許,“珞兒,其實,你如果想,也可以做點買賣,到時一并作為嫁妝。到了婆家,還能有個體己錢,日子會更好過些,不像我們。”
有前車之鑒,鐘珞兒并不排斥,“可我除了女工、琴藝,什麼也不會啊!”
“會這些已經夠用。”江若汐将上一世所做緩緩道來,“在酒樓附近,我們可以買一處僻靜院子,凡是會針織女工、彈琴唱曲的,皆可來做工。不會想學的咱們也可以教。”
“大嫂的意思,是開個繡坊和琴館?”鐘珞兒雙手交握,緊緊攥在一處,因激動尾音發顫。
“是的。”江若汐堅定應道。
鐘珞兒的琴藝、繡技,在京城閨閣女子中屬得上的。
江若汐拿起孩子們吃剩的果子,“大妹妹的絕技哪裡隻有這些,還有這個。”
“我之心願,我朝民風開化,女子也有經商者,不若收留些苦在閨閣或婆家的,學琴唱曲、做茶點果子、刺繡,也算她們日後有個營生,添些體己錢。”
鐘晴舒倒不反對,“大嫂果真妙策,如此,皆可供應茶樓。”
“正是。”
鐘珞兒還在猶豫,“可我娘肯定不會樂意。再說,我也沒什麼存銀。”
說到銀錢,林晴舒眸中亮光也暗淡下來,“是呀,我本身想做點生意,就是因為沒銀兩。”
這倒成了兩難。
江若汐早有打算,“你倆不必憂愁,我近日也在琢磨銀錢之事,現在想到些法子,等我掙來銀錢,你倆隻管經營,銀錢我出。”
兩人皆推讓,“銀錢怎麼都讓大嫂出了,我們也要出份力氣。”
江若汐宛然笑答,“不礙事,我正也想掙些銀錢傍身,可時間不得閑,還需整理父親留下的書稿,所以,就當我銀錢入股,如果掙了錢,分給我些。”
“自是要分錢的。”
江若汐的從容淡定感染兩人,潛意識裡,她們似乎都認為定會賺錢。
開酒樓可沒那麼簡單,上一世的教訓太沉重,同行排擠、官府收稅、滋擾生事,酒樓不日便關了門。
江若汐又道,“除了銀錢、手藝,咱們還有一項最重要的。”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
“勢力傍身。”江若汐胸有城府,“此事也由我來做,快則半月,慢則一個月,銀錢、勢力就能備齊全。”
林晴舒姑嫂也計劃,“那我回去讓酒樓停業,結算清楚。大妹妹回去想想曲子、茶點和繡樣。”
開酒樓繡坊的事剛敲定,趙管家便躬身進門,“夫人晚安,四夫人、大姑娘安。”
江若汐命人看座看茶,“趙管家此次親自前來,所謂何事?”
趙管家上身前傾,謙恭拱手,“回夫人,鄭國公府壽禮已經回了大奶奶,命人送去。另有世子私庫鑰匙,世子命我送到夫人處保管。”
說着,鑰匙、賬冊一一呈到江若汐面前。
江若汐望之未動,“私庫不我收,煩請趙管家拿回。”
“這……”趙管家犯難。
江若汐也不想難為傳話之人,隻道,“我知道趙管家隻是奉命行事,您先請回,何時世子得空,您派人傳個話,我當面辭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