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身,拉住她的胳膊。她在他的幫助下站住了。
“謝謝你。”她說。
“如果你怕滑倒,可以一直這麼抓住我。”他這麼說着。
周可胡亂點了下頭,但還是松開了抓緊他的手。
他沒什麼反應,繼續往前。
不知名的鳥兒嘩啦啦的飛過樹梢。
不知名的動物的叫聲,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四周都是陰郁的森林,墨綠色的樹葉将天空遮蔽得密不透風。本來今天的陽光也并不強烈,如今置身于密林中,更覺得陰森,灰暗。
一陣冷風吹過,周可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她今天穿的是短袖T恤衫和牛仔短褲,在陰冷的林子裡,這樣的穿着,顯然太過單薄了。
就在這時,男人停住了腳步。
“到了。”他說,“如果害怕,你可以先蒙上眼睛。”
周可沒有那麼做,她跟着他,走向那隻倒地的動物。
距離越來越近,她看清楚了它的模樣。那是一隻未成年的小鹿,豎着兩隻弧度圓潤的耳朵,耳朵毛茸茸的。小小的淺褐色身體上,生着白色的圓點斑紋,靠近肚腹的位置,皮毛微微泛白。
隻是,那圓滾滾的肚腹被某種利器劃開了,血肉翻卷,露出一片狼藉的内裡。
周可忍住了那股翻湧上來的嘔逆感,繼續去觀察那隻小鹿。
它細長而優美的脖頸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一直延續到小腹。
有人劃開了它半邊身體。
為什麼呢?什麼樣的人會做這樣殘忍的事?
小鹿的眼睛仍然睜得大大的,像是在做着無聲的控訴。
“它的血被人抽幹了。”陳子森淡淡地說。
“什麼意思?”周可問。
“你沒發現這一點嗎?看來你要好好看看。再仔細觀察一下它的傷口。”
觀察它的傷口麼?周可覺得它實在太可憐了,有些不忍心細看。但是如果想要弄明白它的死因,就必須冷靜地察看一切細節。
懷着異常難過的心情,她蹲下身來,細看它的傷處。它傷處的切口十分平滑,血色的傷口邊緣向外翻卷開來,露出内裡白色的筋膜和肌肉。
是用刀劃開的嗎?她不敢去觸摸它猙獰開裂的傷口。
它身下确實沒有很多血,隻在脖頸下偎着一小灘血。就它的體量而言,被開膛剖腹絕不會隻湧出這麼點兒血。
“會不會是因為下雨的原因?”周可問,“雨水會把血沖刷幹淨。”她望了一眼一旁的小溪,向他示意。
小鹿倒地的位置,離小溪隻有一步之遙。如果暴雨讓溪水暴漲,并且帶走了泥土裡的鮮血,那麼眼下這種情形,就完全說得通。
“不,它是今天被殺死的。”
今天?周可忽然想起,今天早上她似乎在夢中聽到了什麼動物的叫聲,凄厲的叫聲。
原來那不是夢而是現實嗎?
“你可以摸摸它的脊背。”
那雙濕潤的眼睛裡似乎有眼淚在流。周可不敢去看,屏住呼吸,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它的背部。
皮毛是幹的。
這麼說,有人今天殺死了它,還用了不知名的方法,把它的血全部吸走了。
但這個推測實在太荒誕了,順着這個推測,周可想到了一系列無法解釋的問題。
“什麼樣的工具會把一隻小鹿身上的血全部吸走呢?更重要的問題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他是血販子嗎?可是這樣的動物血是沒辦法充當人血的。”
“問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需要血,動物的血。也許——”他停頓了一下,“還有人的血。”
這句話讓周可渾身的汗毛都直豎起來。
她站起身,面對着他,“你還知道些什麼,對嗎?”
森林裡光線黯淡,他漆黑的眼瞳隐在陰影裡,愈發顯得幽暗不可測。
“我什麼也不知道。這隻是我的猜測。”
什麼也不知道嗎?周可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将他完全看清楚。
他忽的笑了,唇角微微上揚,“你在懷疑我?懷疑我殺了它?”
“不是……”周可在他的微笑之下敗下陣來。
“你也許應該懷疑。”他無所謂地說,“畢竟今天,隻是你和我認識的第六天。”
是啊,他們隻認識了六天而已。六天,又能了解一個人多少呢?她輕輕踢着腳邊的青苔,低頭想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