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川撐着身體半坐起，擡手抹了抹葉舒的臉頰，喘着氣笑着說道：“不用叫了，沒用的。”

靠人不如靠己。葉舒一咬牙，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直接将易川這個一米八幾的男生從地上拉起，攬着他的背便往前走。

易川大概是真的很虛弱，身體大半的重量都靠在葉舒身上。沒走幾步，葉舒的步伐也漸漸沉重起來。

“别走了。”

易川掙開葉舒的手，随後撐着身體盡力不讓自己倒下去。

“易川！你幹什麼！”

二人争執之際，身後傳來轟的一聲。

兩人回頭望去，隻見一棟建築已有坍塌的趨勢，正在他們眼前逐漸崩塌瓦解。

葉舒從未見過這樣的景象，一時間愣在原地，片刻後才恢複清醒，急忙拉着易川起身。

下一秒，易川的手輕輕撫上她的手背。

“來不及了。”

她怔住，看着易川蒼白的唇一張一合地如此說道。

易川虛弱地彎了彎唇，笑容中帶着一絲悲涼：“來不及了，我還有話要和你說。”

葉舒不安地看着他：“什麼？”

——不要說。

——拜托你不要說。

“我知道你要走了。”

易川的聲音在葉舒耳邊環繞響起。

話音落下，葉舒沉默了。

她的視線逐漸從易川的臉上移開，仿佛有一魄從身體裡抽離了出去，呆愣在原地。

從易川剛剛問話的語氣中，她便已經猜到了大概，隻是她不明白——

“你......什麼時候知道的？”

“也，才不久。”

易川沖她笑了笑。

葉舒心揪緊了一瞬，更内疚了。

他知道的，他知道多少？

是不是連她接近他、幫助他、鼓勵他，這一切都是為了任務，他也都知道？

“我——”葉舒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易川那雙修長泛白的手反握住她的手，即使他現在看起來很虛弱，抓着她的手還是很有力：“我就問你一句話。”

葉舒擡眼望去，隻見易川那張蒼白的臉上，眼睛依舊炯炯有神，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不肯放過她任何一瞬間的表情和動作變化。

“我問你。”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

果然，他會問這個。

葉舒曾幻想過無數次易川若意外得知真相後的場景會是如何。

他可能會直接不理她。

或者開始恨她，和她絕交，老死不相往來。

又或者質問她，對他的種種是不是皆是為了任務？是不是根本不喜歡他但還是為了任務而接受他的告白。

而葉舒也幻想過許多次如何回他。

“喜歡的。”

葉舒看着那雙注視過無數次的眼睛。

“當然是喜歡的。”葉舒輕聲說道，回答易川，又像是在自說自話，“一開始，我确實是抱有目的，也曾掙紮懷疑過。可是我現在可以告訴你我是喜——”

“你喜歡的是我，還是易川？”

“什麼？”

葉舒一愣，她沒懂他的話，但心中湧起一股莫名的慌亂。

易川靜靜地看着她，随即咧嘴一笑，又重複了一遍。

“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還是易川這個人？”

聽到他這話，葉舒的腦海中仿佛有無數聲音在同一時刻喧嚣起來，将她原本就紛飛的思緒攪得更加混亂。剛剛因奔跑而激增的腎上腺素尚未完全消散，此刻，她的心跳更是如同擂鼓般劇烈，跳得她疼。

什麼......意思......

易川的質問還在繼續。

“你喜歡的究竟是我，還是是易川的我。你分得清嗎？”

“你一開始，就是因為我是‘易川’，才對我不同吧。”易川神色平靜，手撫上葉舒的手腕，“如果我不是‘易川’，沒有被賦予‘易川’的設定，你還會接近我、對我好嗎？”

“我、我不是......”她想要解釋，卻發現自己的聲音在喉嚨裡打轉，含糊不清。

她這才發現易川的問題絲毫沒有給她退路的機會。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完全是笃定了她最初正是因為任務才接近他，所以才——

葉舒發現自己完全沒有說不的機會。

因為事實便是如此。

她與他的最初，便是不純粹的。

易川的這個問題如同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劃破了兩人之間那層微妙而脆弱的薄膜，将這層不能言說的關系赤裸裸地袒露在兩人之間。

他這一問，令她甚至無法确定自己是否還能分得清，那份喜歡是源于他本身，還是源于那個被系統賦予的“易川”。

可是不對，好像不是這樣的。

無數聲音在腦海中打架争執，腦袋漲痛，太陽穴處疼得像有什麼要沖破而出。

“葉舒。”

他喊她的名字，尾音有些發顫，不知道是身上的緣故還是心裡的緣故。

葉舒看向他，發現他的眼尾染上了紅色。

她伸出手，想要觸碰他的眼睛，被他反手攫住。

葉舒看着他那漸濕潤的雙眼，眼前似乎也起了層霧。

她聽見他說：

“你的心……真的好硬……”

明明是埋怨的話，他眉眼間卻毫無怨怼之意。

忽地，他揚唇笑了笑：“也好。我是‘易川’。”

易川聲音很輕，他從未這麼輕聲說話過。

“真不想這麼說，但，我還真有點羨慕他——好歹，你曾經認真地喜歡過他那家夥。”

腦袋的疼痛似乎轉移到了胸口，葉舒心口疼得無以複加。

——不是這樣的。

——他不是你。

葉舒想開口，卻哽咽地說不出話。

突然，一陣轟鳴聲打破了沉默。剛剛逃離的連廊開始坍塌，石塊滾落，塵土飛揚，掉落的石磚塊滾落到兩人身邊。

葉舒看着還在持續砸落的石塊，胡亂抹了抹眼睛的淚水。

如今最重要的是要安全撤離這裡到寬闊的地方。

她想拉着易川起身，觸及到易川的那一瞬卻落了空。

“......？”

葉舒低頭，看見自己在閃爍着并逐漸黯淡的雙手。

意識到這就是離别之際，她僵住原地。

就是這個時候嗎？

不可以，什麼時候都可以，但不能是現在！

易川的臉似乎更白了些，他痛苦地埋着頭喘氣，豆大的汗珠随着重力落在石闆路上。

“系統，系統！再給我一點時間，救救我們！”葉舒跪在易川面前，發了瘋似的想要握住易川的手卻發現全是徒勞，反而看着自己的身軀逐漸變淡、變透明。

直到一雙手臂将她拉進懷裡，葉舒才逐漸冷靜下來。

他還能觸碰到她。

意識到這個事實後，葉舒再也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将臉埋進他的胸前。

她摸不到他了，但五感還在，他的呼吸落在她頸側，她貪婪地聞着最熟悉不過的木調清香。

葉舒泣不成聲地哭喊着：“快走，求求你快離開這......”

易川側頭，怕她感受不到一般将臉靠得與她很近。

他似乎很痛，但他還是笑了，笑得釋然：“沒時間了。”

他聲音的餘音在他溫柔不舍的目光中融化，随着距離的靠近将葉舒漸漸淹沒。

葉舒察覺到了什麼，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聲音。

身體逐漸變得虛無，變得無法控制，她隻能眼睜睜地呆在原地，感受到他的唇角不偏不倚地從她耳垂邊滑過。

“要永遠記得我。”

......

在逐漸變弱的環境音中，葉舒終于再次聽見了系統的聲音。

“恭喜攻略者在《學渣爆改學霸》的系統世界的任務圓滿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