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雲樓前?!”
晚月凄凄,絲竹笙箫。
宋晞舉目望向一街之隔,昏昏月華下那座恢弘不輸月宮瓊樓的奢華殿宇。
春月如煙。浮雲樓前熙來攘往、門庭若市,卻仿佛隔着一層無形無影的薄紗,讓人看不分明。
夜市如此熱鬧,拍花子之類怎會選擇在浮雲樓前動手?
“姐姐時常在浮雲樓前擺攤?”
宋晞轉向正垂目拾掇簪花的簪娘,見她颔首,又道:“不知可曾隐約瞧見那拍花子是何模樣?”
“姑娘此話從何說起?”簪娘鳳眸微挑,面露不悅道,“若是瞧見,如何能不阻攔?”
“不曾瞧見?”宋晞黛眉微擰,“南隅夜市如此熱鬧,可有街坊鄰居瞧見過拍花子的模樣?”
簪娘微微一怔,搖頭道:“倒是不曾耳聞。”
亦不曾?
宋晞眸光忽閃。仿佛有什麼東西掠經腦海,又被晚風一吹即散。
“既無一人瞧見,鄉鄰何以斷定阿秋是被拍花子拍了去?”
簪娘鳳眸圓睜,揮動着帕子,兩靥漲得绯紅:“若不是拍花子,我梁州城素來安穩,怎會一夕間少了這麼多男娃娃?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男娃娃?”宋晞眉心緊擰,“姐姐言下之意,被拍花子拍走之人皆是男娃?”
“可不是?!”
簪娘轉頭看向左街右坊,旋即指着不遠處的攤前,轉頭朝宋晞道:“陳老三家的大娃,李大腳家的三娃,還有後頭小燕家幺弟……細算起來,是有些年頭了,前前後後不出一個月,街上跑來跑去的男娃一下子少了一多半!”
“不出一個月?”宋晞隻覺眼皮子直跳,忍不住追問道,“姐姐可還記得是哪年哪月?”
“不就是元年!”
那鳳眼薄唇的簪娘正凝眉靜思,同坐在旁的另一名簪娘站起身,推了推散亂的流雲髻,接過話頭道:“那年梁王剛來我梁州,在浮雲樓前大擺宴席,招待全城百姓三日有餘。那會子人人皆說梁州百姓有福,誰知半年不到,山上不甯,山下更是不太平。”
宋晞朝那身形瘦削的簪娘福身行禮,擡眸道:“敢問姐姐,那年城裡少了這麼多男娃,梁州府衙不曾過問?”
“如何不過問?”那簪娘兩眼一瞪,面露唏噓道,“城裡城外、挨家挨戶,捕快大哥們上山上下尋了半月有餘,隻不見娃娃們的蹤影。直到半個月後,山神發怒,梁王招呼府衙中人幫忙籌辦秋祀之事,此事才漸漸淡了下來。”
“的确如此。”另一人想起舊事,跟着颔首道,“街坊四鄰别無他法,隻好叮囑自家舞勺之年的小兒,無事莫要在外逗留。”
“舞勺之年?”
宋晞臉色微變,轉向她道:“姐姐言下之意,被拍走的男娃大多處于舞勺之齡?”
“大多介于……”簪娘少作回想,颔首道,“就傅至舞勺間。”
她舉目望着嚣喧再起的浮雲樓,又道:“這個年紀的男娃最是好動,加之浮雲樓不同其他,往來之人大多非富即貴,穿金戴銀隻是尋常,是以娃娃們都愛來這樓前看貴人、瞧熱鬧。”
“原是如此。”
宋晞順着她的視線望去,注目片刻,同兩人道了别,凝着滿目不解,碎步往姬珣幾人歇腳的茶攤走去。
“如何?”
避人耳目的角落,姬珣拉她同坐裡間,而後一邊遞上熱茶,一邊附耳道:“可有線索?”
宋晞接過他遞來的茶,透着不安的兩眼遙望着對街絡繹不絕的浮雲樓,颔首道:“城中小兒走失之事,十有八’九與這堂皇的浮這雲樓有關……”
“浮雲樓?!”
待她三言兩語說完城中發生之事,幾人已然變了色。
“都在浮雲樓附近?”
追影最是性急,一邊張望左右,一邊忍不住道:“此地如是熱鬧,三教九流彙聚之地,那人不怕有高手混迹其間?一個月内頻頻動手,不怕撞到鐵闆?”
“倘若這浮雲樓……”疾風兩眼微眯,面露沉吟道,“如此,倒有些像你我行軍打仗時慣用之法。”
“什麼意思?”
疾風看向姬珣幾人,正色道:“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最危險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姬珣輕一颔首,望着遙處道:“言之有理!”
追影雙目炯炯,傾身向前道:“爺,是虛是實,不如進樓裡看看?”
“莫要打草驚蛇!”
姬珣輕搖搖頭,輕叩着桌面,若有所思道,“且不說梁王日日流連浮雲樓,倘若這樓裡樓外當真如你我推測那般兇險莫測,四周必定耳目遍布。換言之,你我邁入南隅夜市伊始,怕是已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那……”
追影眉頭揪作一團,思量片刻,又湊上前道:“爺,不如讓金影他們進去探探?”
姬珣似若無其事往左右廊外瞟了一眼,又舉目望向燈火流光的廊下,許久,壓低聲音道:“附耳過來。你二人分頭行事,追影,你去……疾風,你去……可明白了?”
“是!”
疾風追影面色微凜,朝兩人拱拱手,各自領命而去。
他們一行馬不停蹄趕來梁州,不僅為出現孟恒手腕内側的赤色大鵬印,亦為那條去向不明的梁川,那位來去如風、身份卻不明的吹笛人……
諸事當前,分頭行事才是上策。
依照姬珣之計,金木、火土四影各自兵分兩路——
浮雲樓這邊,由火、土兩人易容成一雙遠道而來的同胞兄弟。因見南隅夜市繁華,街頭至街尾,街尾至街頭,兄弟二人不斷來回,流連忘返。
依照姬珣的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