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突然發生的意外,令折蘭單于大驚失色,他都懷疑是楚色賦扛不住要死了,于是連忙接住了倒下的楚色賦,幸好那眩暈隻是一瞬間,片刻之後,楚色賦又恢複了神智。
“這周人女子就是嬌貴,生個孩子就半死不活了?”大阏氏身旁的婢女語帶不忿,是看不慣楚色賦的腔調,猃狁女子多是矯健的,不似周人軟弱,這是事實,但她的言辭又被大阏氏喝止,“住嘴!什麼時候了還不停地聒噪!”
“還請薩滿為這周人阏氏治病,總不能孩子一出生就沒了母親。”大阏氏說着,小闊依此刻她懷抱裡抱着,那孩子饑餓,不住地往她懷裡拱來拱去。
雖然是早産兒,但小闊依卻懂得吃飯的重要性,這讓大阏氏得到了少許慰藉。
在猃狁醫和巫是不分家的,那猃狁薩滿看病很是詭異,楚色賦以往身體康健,如今也是第一次接觸這猃狁薩滿。
他先是向小冰問了楚色賦的生辰,然後嘴裡又喃喃自語,又命楚色賦堅持着往前走幾步,然後随意撿起一枚石頭。
阿日斯蘭接過楚色賦撿起的石頭,視若珍寶一樣送到了猃狁薩滿的手中,這老朽的薩滿靠近了看,他根據石頭的不同就能得出不同的結論,這就是猃狁密不外傳的“觀石探病”。
“阏氏是中了毒,毒中有洩下活血的成分,故而催動了孩子,所以早産了。”猃狁薩滿如此說,語調慢悠悠的。
沒有人質疑猃狁薩滿的判斷,折蘭單于聽了也是大怒,有了論調,“定是那幾個奴隸娃子不安好心,給阏氏的食物裡下了毒!妄圖報複!”
那邊,女嬰小闊依已經被大阏氏放在了阿日斯蘭的懷裡,楚色賦也是第一次看這孩子,孩子紅揪揪的,就像一隻脫了毛的猴子,這健康的孩子,并沒有喚醒她的母性,她隻是心中一陣凄苦,不願意再看了。
楚色賦聽了折蘭單于的這些話,連忙阻止道,“這孩子生來孱弱,我們周國有說,父母良善,不殺生,那就是為孩子攢着福運呢,那幾個奴隸又知道什麼?他們也沒有膽子給我送帶着毒藥的糕點,不如放了他們吧。”
楚色賦面色潮紅,眼睛裡滿是祈求之色,折蘭單于絲毫不懷疑,如果他拒絕,她定然會下跪祈求,用各種方式求到自己心軟,直到放過那兩個奴隸娃子。
折蘭單于殺父自立,也并不是心軟之人,卻舍得為楚色賦一次次放低了自己的要求,在他旁邊大阏氏将一切看在眼裡,并沒有說話,她早有了兒子,還不止一個,又出身猃狁貴族,楚色賦哪怕生出無數個孩子,也威脅不了她的地位,她又何苦難為這浮萍般無根的周人阏氏呢?
“他們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一句話,便是折蘭單于給他們定了性,“如果不是那些奴隸娃子,那會是誰下的毒?”
“我本微末之人,許是自己吃錯了藥,如今誰下的毒已經不重要了,隻要孩子平安就好。”楚色賦生怕查出什麼來,想方設法的阻止折蘭單于的深究。
“你就是心太軟了,才惹得這些奴隸和仆從肆無忌憚,要是按我的法子來,非要将他們刑訊一番,看他們召不召認!”折蘭單于付手在背,口吻帶着霸氣。
折蘭單于這話一出口,服侍楚色賦的奴隸和仆從都噗通下跪,雙手伏地,不住地磕頭,卻是一句争辯的話都不敢說出口。
“薩滿還是給阏氏看看吧,這毒如何能解?”大阏氏适時的出口,那也是折蘭單于心之所系。
楚色賦的帳篷裡亂作一團,而此刻朱槿榮心如死灰的蜷縮在鐵制牢籠的一角,誰也不願意不理會,自責的感覺吞沒了她的心智,剛才發生的種種在她的眼前回放,最終停留在她眼前的是楚色賦大口吐血的模樣。
楚色賦一人在猃狁已經夠難了,而朱槿榮卻讓她的境況更難,當初就應該遠遠看上一眼也就是了,自己本就是不應該去找楚色賦的。
“你别想太多了,那毒藥是呼延納林的,他一定認識,指不定折蘭單于也認識,猃狁薩滿必定會解了此毒的。”常捷盡量的安慰朱槿榮。
朱槿榮許久沒有說話,就在常捷絞盡腦汁想繼續安慰她的時候,她才悶聲問了一句,“要是呼延納林刻意不給解藥,就是想看着賦姐姐死呢?”
朱槿榮是一個思慮萬全的人,所以有時候想太多就難免悲觀了。
這反駁令常捷不知道說什麼為好,就在他好不容易想到了說辭想安慰朱槿榮之時,他和朱槿榮卻聽到了别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