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一出,葉喬立刻提起了精神:“什麼收獲?”
墨言看了看周圍,沈懷慈道:“去我房間吧。”
渝州城内可供給外來人的閑置房間不多,除了各門的長老外,其餘弟子都是互相擠一擠,或者獨自在林間打坐調息,沈懷慈雖然一人一間,可他這個房間極小,放了一張床和桌子後,兩側過道就隻能容一人通過了。他打開窗戶,微涼的晚風内挾着青草微濕的氣息,淡淡的藥草味飄了進來。
三人在房間内坐下,差不多把整個房間塞得滿滿當當,墨言道:“兩位可聽過打旱骨樁這一習俗?”
沈懷慈問:“旱魃?”
“正是,在這次瘟疫發生之前,渝州已經三月無雨了。時日一長,當地謠言四起,人們覺得久不下雨定是有旱魃作祟,所以月前,渝州城掀起了一股開棺掘屍之風,引得物議沸然,不少無辜人因此事喪命。”
葉喬有些不解:“開棺掘屍怎麼會喪命?”
沈懷慈蹙眉道:“所謂打旱骨樁正是懷疑人死之後怨氣不散,屍身不腐,在棺材中化為旱魃,吸取周邊水汽,引得方圓千裡内無雨。要想破解,則必須将旱魃從棺材中拖出,在日光下打爛屍骨,用火焚燒。如此損毀屍體,是對死者的大不敬,自然會遭到死者親人的極力阻止,兩方沖突自然引起傷亡。而一般人死之後棺内多有陪葬,以至于有心術不正之人瞄準了這些陪葬的寶物,借機生事,挾私報複,謀取私利。”
“原來是這樣,”葉喬趴在桌子上:“那想必後來應該是下雨了吧,他們找到了作祟的旱魃了麼?”
“不錯。當地人受幹旱折磨,加之有心人撺掇挑撥,僅僅一周便将附近新葬的墳頭全部翻遍了,據說當時屍骨被随意丢棄,惹得不少人敢怒不敢言,隻能偷偷趁入夜後,打樁的隊伍離開了,回到親人墳頭收斂殘骨入土為安。最後,直到他們翻開一座新墳,将裡面的屍體拖出打爛之時,居然真的下雨了。”
“當地人歡欣鼓舞,都認為這具屍體就是引起幹旱的邪祟,于是将這具屍骨挫骨揚灰,平息怒氣。自此,旱情解除,開棺之風也就此終止,正當渝州百姓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了時,瘟疫又接着席卷而來。”墨言說。
“這具屍體是誰家的?”沈懷慈問。
“據說是渝州一戶商賈之家,容家的一名家仆。”
“容家可還在?”
“聽說容家這些年生意失利,敗盡了家财,容家家主一夜上吊自盡,後來更是遣散了所有仆人,剩餘家眷四散東西。”
“你認為此次瘟疫與此事有關?”
“暫不可知,但開棺掘屍難免招惹屍氣,也未曾可知,這點還需逍遙宗的諸位藥師确認疫病由來。不過據反應,最開始發病而死的,正是容家人。”
如今渝州城當地百姓惶惶不可終日,個個縮在屋内不敢随意走動,見到陌生人嘴巴是緊緊閉起,不敢多半句話。墨言初來乍到,能打聽到這些已是不容易了。等墨言起身告退,沈懷慈轉頭一看,葉喬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冷風從窗戶縫隙吹了進來,鑽進脖子,葉喬無意識打了個寒顫。沈懷慈走到她身後關上窗,正準備滅掉一盞燭火,光影晃動之間,綠色的幽光卻在葉喬腰間搖搖晃晃,定睛一看,居然是他之前編的那條紅色劍穗。
他不可置信地一摸腰間乾坤袋,果然不見了。兩指微微一勾,渡我劍已從葉喬腰間飛出,自發現出正常大小,銀白色的劍身之上,紅色的劍穗猶如一團流動的火焰,碧靈石被嵌在其中,像是火焰中的一汪碧色泉眼。
沈懷慈盯着晃動來去的劍穗發了好一會兒呆,完全沒有半點印象。她什麼時候拿到的?她怎麼拿到的?拿到的時候她問了什麼?他說了什麼?她知不知道這東西是他親手做的?
等等,她如果知道這東西是自己親手做的——
沈懷慈立馬焦躁不安起來,舞雩城内丢失的那段記憶實在讓他這段時間耿耿于懷,可是葉喬不說,他也不能讀取記憶。他有沒有說什麼不該說的話?做什麼不該做的事?他越想越煩悶,不自覺地走來走去,這時,葉喬趴在桌子上換了個姿勢,恰好面對着他,睫毛一陣顫抖。
像是被人當場抓住般,沈懷慈拿着渡我劍莫名心虛起來,略一思索後,他緩步将渡我劍原樣放回,熄滅了桌上的一盞燭火。
她不問,他不提,沈懷慈盯着葉喬認真地想,這件事還是讓它就這麼過去吧,。
等到第二日白天,葉喬迷迷糊糊醒來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什麼時候被人抱到了床上,她望着屋頂出了半天神才認出自己還在沈懷慈的房間,可沈懷慈已經不在屋内,房内除了她以外空無一人。
她伸了個懶腰,活動活動了酸痛的四肢,走出院子。今日天氣晴朗,豔陽高照,可太陽底下的大多數人卻愁眉不展、陰雲密布。
縱使仙門齊聚加上當地百姓協助,面對感染人數龐大的渝州城還是杯水車薪,日日都有人患病,夜夜都有人死去,病人的哭嚎簡直如同死亡的喪鐘,絕望的情緒已經滲透了整座城市。
葉喬今日負責抄錄登記這幾日染病、逝去的人名及相關信息,這種事不需要費什麼腦子,她呆在房内抄的正歡,忽然聽得外面吵吵嚷嚷,有一個女聲道:“浩氣門?什麼浩氣門?不知道哪裡來的雜門小派,居然也敢同我逍遙宗作對!”
“好啦袁師姐,紀長老都同意了,你就别生氣了。”
“長老那是男不跟女鬥,他懶得同那個沐紫沅計較,還什麼天梁長老,瘋瘋癫癫沒個正形,當着死者家眷的面就大聲嚷嚷着要把屍體開胸剖腹,要不是長老勸着,那些人早就打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