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坐在七海的病房裡關心了一會兒,護士走了進來說要開始清創,七海就把幾人先趕了回去,約定改日再來探望。
在護士的幫助下緩緩将背部側過身來,七海不自覺地咬住了唇。
實則,醒來之後她一直感到疼痛難忍,已經不知是什麼樣的意志力讓她堅持着沒有在旁人面前喊出聲,此刻房間裡終于隻剩下了自己和一個小護士,她痛苦的呻吟斷斷續續地從唇齒間溢了出來。
“二階堂小姐,接下來可能有些疼,如果你感到忍受不住的話可以咬住這塊毛巾。”
護士将傷口處的敷料掀開,把這兩日傷口化膿的部分用鑷子緩緩夾除,沾着鹽水的棉球在每處創口上都仔仔細細地擦了一圈,雙氧水一遍遍沖洗着深可見骨的傷口。
“嗯...!!...嗚...”七海疼得渾身止不住得打顫,冷汗接連不斷地冒了出來,她忍不住弓起身子,卻隻感受到更加劇烈如疾風驟雨般的疼痛,好像有刀片在她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地割着,她隻得兩隻手死命地攥着枕頭,幾乎要把枕套給抓破。
極端的疼痛使七海的大腦變得混沌起來,她頗有些自暴自棄地想早知道這麼痛還不如讓她死了算了。
一牆之隔的病房中,幸村精市靠着枕頭半卧着,看不清他的表情。
從早晨的對話聽到現在,他莫名地感到無趣。
病痛無法折磨到她,挫折亦無法打擊到她,看起來是個善良又堅強,完美無缺的孩子呢。可是太過完美了,反而顯得不真實。
緊接着痛苦的呻吟隔着牆傳了過來,不知為何這具象化的痛苦使他的精神顫栗了起來。好孩子,會痛才是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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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完創,七海趴在床上小聲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牽動着背部的傷口,讓她忍不住顫抖。忍着傷痛,她摸索着床頭抓起手機。
【15:48 to木下葵:葵,抱歉,這周六的決賽我恐怕參加不了了。麻煩你監督大家按照預測訓練,單打一就拜托你了。】
【15:57 木下葵:部長,你終于回我了,那你什麼時候回來?你不在,大家心定不下來。】
【15:59 to木下葵:全國大賽之前,我一定回來。】
【16:01 木下葵:好,部長,我知道了,我會努力去做好的。】
【16:03 to木下葵:那就拜托你們啦】
即使有她在,和立海大對決的勝算也極其渺茫,她的訓練方案再好,也不可能在朝夕間壓過對手十年如一日的錘煉。
現在她不在......雖然她很想說些相信部員們的漂亮話,但她更喜歡用數據分析事實,事實就是,她們赢不了了,隻是不至于一局也拿不下。但好在,輸了這一場,她們依然能夠獲得全國大賽的門票。
今天是周四,周六是女網關東大賽決賽,周日既是男網決賽也是幸村做手術的日子。
說起來,今天她都沒有看到幸村人影,但眼下的狀态,她估計等自己走到隔壁病房就已經變成趴在地上扭曲爬行的怪物了= =。看着身側這堵牆,七海靈光一閃,從被窩裡伸出一隻手試探性地敲了敲。
幾秒後,兩聲敲擊聲也傳了回來。果然!果然日本的老建築隔音都很差......七海在心裡吐槽着。
“呐,幸村,聽得見嗎?”
“聽得見呢,七海。”
“我好無聊,背又好痛,我們來聊天吧。”
“七海想聊些什麼呢。”
“你知道的吧,周末立海大要對上青學了,不僅男網,女網也是,這也太巧了。”
“嗯,我知道。”
“唉,我感覺我們應該要輸了。”
“七海該對自己有信心呢。”
“有信心也不能盲目自信吧......和立海大比,自家人幾斤幾兩我還是很清楚的。隻是可惜,看來隻能在全國大賽對上柳生桑了。啊我說的是柳生的妹妹的那個柳生。“
“那七海覺得,全國大賽,青學和立海大如果對上誰會赢呢。”
“......我可以選擇拒絕回答嗎。”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七海開始鄙視自己這張破嘴,哪壺不開提哪壺,她已經知道了結果,又怎麼說得出口。
“抱歉,是我讓你為難了嗎。”
“啊,幸村,你這該死的,呸呸,不該死的溫柔。”糟糕,說出來了。
牆那頭傳來一聲輕笑,“七海,你真是個有趣的人。”
“多謝誇獎,隔牆的病友。”
“既然是病友了,七海也該換個稱呼了呢,我可是喊了你很久名字了。”
“......精市。”少女清麗中帶着一絲沙啞的呼喚聲撞進了幸村精市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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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不過須臾之間,這兩天,迹部每晚都來看望他,有時忍足向日也在,帶來的慰問品也讓她哭笑不得,哪有給病人送玫瑰的!
隻能說不愧是迹部景吾的風格。還是忍足和向日比較正常,送的都是些水果,小說之類可以解悶的東西。
倒是哥哥,上次離開之後就再也沒來過了,七海回憶起上次離去時他恨毒的表情,有些擔心他真的做出什麼不得了的事來。
至于手冢國光,她暫時不打算讓他知道這次的事,不想讓遠在德國的他獨自擔憂。隻是在讓身邊的人保密時,有些人的表情帶着幾分古怪。
7月26日,土曜日,天氣陰。
二階堂七海卧坐在病床上,捧着手機焦灼地等待着比賽結果,幸村精市在一旁作陪。
手機振動,是木下葵發來的消息。
【10:45 木下葵:部長,對不起,我們辜負了你的期待。】
好,好快......7點30登記,8點30開始正式比賽,僅僅隻過了兩個小時,青學對立海大的比賽就結束了。
七海直接回了個電話過去,“葵,比賽結果呢。”
“部長,對不起......”電話那頭傳來哽咽的人聲,是智子,背景裡隐隐約約還有哭聲。“我們輸了,0:3,完敗。”
七海如遭雷擊。0:3......
兩年的努力,換來的卻是一個0:3,她還沾沾自喜别人被她剃光頭,到頭來,自己帶的隊伍卻輸得徹底。
或許她在能赢一局,但是那有什麼意義呢,不過是光杆司令,令人恥笑。
可是誰都可以喪氣,她不可以。
“葵,把聲音外放。大家聽我說,沒關系的,不是已經進了全國大賽嗎,還有一個月,我們還有機會的。就算拿不了冠軍,也不代表我們就輸了。”
“能夠一年比一年進步就是努力的最好證明,今天想哭就哭吧,可是接下來,請大家振作起來,我們不要為全國大賽再留遺憾了!”
“部長,哇嗚嗚嗚嗚......”屏幕另一邊傳來了混雜的哭聲。
“部長,我們接下來還要去給賽後成績簽字确認就先挂了,你好好養傷,我們等你回來。”木下葵強撐着說完挂斷了電話。
原來她們都已經知道了。
幸村精市看着眼前挂掉電話神情麻木的少女,“就算拿不了冠軍,也不代表我們就輸了。”,果然是眼前這個人能說得出來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