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艾爾海森這一架吵得驚天動地,當然,主要是靠我的氣勢,他負責氣人。
原本我是在按計劃演戲的,專門挑了個人多的地方開始發作。
為防止有人暗中監視,我和艾爾海森從聲音不大的時候就開始鬥嘴,直到最後動靜越來越大,引起了周圍人的注意。
我對他怒目而視,喊道:“我都說了我最近很忙很累,我隻是想和你傾訴一下放松一下,你連敷衍我一下都懶得敷衍嗎?”
艾爾海森面無表情地配合我:“你又忙又累和我傾訴了也沒有用,這是你自己的問題,你得自己解決,而不是指望我來幫忙。”
我愣了一下,險些沒有繃住表情:“你什麼意思?”
艾爾海森合上書,道:“我的意思是說,這裡是學生學習的場所,不是大巴紮,你别鬧了。”
我的表情差點控制不住地扭曲起來。
我這才明白艾爾海森平時對我的态度是有多好。怪不得别的人都不愛和他交往,換做一開始接觸艾爾海森的時候我得到的就是這個态度,我隻會每天恨不得做出比他更有能耐的成就來狠狠打他的臉。
原本的台詞此刻變得真心實意了許多:“如果你一直對我都是這種态度,那我們分手吧。”
艾爾海森看清楚了我眼中的情緒,他眼裡劃過一瞬的茫然,但很快又繼續演下去:“不要随便用分手來威脅我,斯黛爾,快走吧。”
他伸手來抓我,被我狠狠甩開,又一巴掌扇了過去。
清脆的巴掌聲響起的時候,我和艾爾海森都在對方的眼裡看到了清晰的錯愕,他是因為意料之外,而我則是因為發現,這一巴掌甩得我…還、還挺爽的……?
看着茫然再也掩飾不住的艾爾海森,我甩甩有些發麻的手心,硬着頭皮說道:“鬼才跟你小孩子過家家地開玩笑,王八蛋!”
我轉身就走,艾爾海森沒有再來追我。
艾爾海森在原地沉默地站了一會兒,确認周圍的學生都戰戰兢兢地看夠了熱鬧才離開。
一直等到四下沒人重新彙合的時候,我在試探性地開口問:“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但我可不可以……”
艾爾海森拒絕了我:“不可以。”
“我還沒說要幹什麼呢。”
“不可以。”
蠢蠢欲動的念頭就此作罷。
由于兩人都是教令院聲名遠揚的人物,在兩個當事人離開現場的那一刻,苦于學業的教令院衆人開始大傳八卦,為自己沉悶的學習生涯增添一點樂趣。
得益于艾爾海森面對所有學員一視同仁的态度,他留下的壞印象壓過了所有對我不好的八卦,等我聽到最新傳聞的時候,已經是艾爾海森對我重拳出擊的家暴版本了。
居勒什在我們三人震驚的注視下匆匆趕來,他大怒,指着艾爾海森的鼻子就罵:“就算你是佩爾塞托付給我的孫子我也不容許你如此胡來,你……咦,賽諾也在啊。”
他看着全副武裝拿着武器的賽諾,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雖然我不贊同知法犯法,但有時候知法才能懂得如何不犯法地……”
眼看着居勒什口中的話已經逐漸朝法治欄目發展,我趕緊開口制止:“好了居勒什老師,您在說什麼呢!”
我沒有選擇告訴他我們的計劃,沒别的原因,隻是居勒什先生實在太不會演戲了,我們對他的演技沒什麼信心。
我撇了艾爾海森一眼,朝賽諾挪了挪:“我們隻是單純地分手了,教令院的人傳謠言太厲害了而已。”
艾爾海森向來都沒什麼表情,就連賽諾偶爾都能一本正經地做一些搞笑的事情,他單是屹立不動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就足夠讓人誤會,更何況我倆還大吵了一架。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動手的是我,謠言裡家暴的卻是艾爾海森(。
居勒什先生看起來還是有些不放心。
我趕緊拽了拽賽諾的帽沿,說:“您不相信我也該相信賽諾呀,如果艾爾海森真有對我做什麼,賽諾早就把他抓起來了。”
大風紀官威名遠揚,他可不是什麼會看私情的角色。
居勒什先生這才勉強放心。
但很快他又憂心起其他問題來:“既然分手了也不該住一起了……哎呀,當初就不該給你倆宿舍安排那麼近,你這下往哪裡住去,難不成還要回家?”
看護了那麼多年的小孩,盡管不是最親近的長輩,居勒什也大概清楚一些我家的情況,他對我漂泊不定的生活感到憂心忡忡。
他說:“女孩子總是要多考慮點東西,當年養賽諾的時候明明簡單多了……”
臭小子像沙漠裡野生的胡狼,有一口水、一塊肉就能茁壯成長,哪怕被他這個單身漢磕磕絆絆地也順利養大了,皮糙肉厚倒也不需要擔心什麼問題。
可女孩子細皮嫩肉的,手一碰就倒,風一吹就病,居勒什實在不忍心看着人受一點苦。
賽諾順勢開口:“讓她去我那住就行了,我平時不怎麼回家,東西都是現成的沒動過,隻要搬床被褥和衣物就好。”
“可這是不是不太合……”适。
居勒什話說到一半,才意識到我在此之前的十年基本都跟艾爾海森住在一起,尋思着賽諾也是個正人君子不會趁機亂來,想想也就同意了。
“那就搬過去吧。”
也許是長輩都對眼皮底下的青梅竹馬有濾鏡,在幫忙搬家的過程中,居勒什一直在絮絮叨叨地教育艾爾海森,無非就是指責他怎麼不對我多寬容點,這麼多年感情怎麼也不至于走到分手。
我和艾爾海森相處的久了,有時候總能看出他的一些小習慣,比如我現在就能看出他已經不動聲色地打開了耳機。
那些短暫的“嗯”、“哦”、“好的”不過是(在他看來)禮貌性的敷衍。
等一切收拾好後,賽諾牽起我的手,朝艾爾海森點了點頭:“那她我就帶走了。”
艾爾海森實在給不出什麼好的表情,他直直地盯着我們牽着的雙手,道:“我記得正常來說,長大的兄妹已經不會這麼親近了。”
賽諾奇怪地撇了他一眼:“斯黛爾從小如此,我以為你早該習慣了。”
礙于居勒什還在現場,兩人不方便把話說開,賽諾也隻是說:“她的情況特殊,你不是最清楚不過麼?”
早在更早的之前,他們還未因為事業和學業的幹擾逐漸陌生,曾一起為同一個人考慮過她的未來和生活。
缺愛的孩子會一生追求所缺乏的東西,親情如若無法滿足,就需要滿盈到溢出還更多的愛情和友情來彌補。
其實無論是賽諾還是艾爾海森都不是愚笨的人,他們明白那個人并不是在他們的三觀内适合戀愛的最佳人選。驕傲也好,占有欲也罷,都明擺着他們不能輕易接受第三人甚至更多人在戀人身邊出現。
不接受有另一個人愛撫她、親吻她,不接受自己不是特殊的,不滿自己是可被替換的。
可更難接受的是拒絕她。
對于艾爾海森來說,這是自己童年一步步走到現在僅剩的家人。有的人是記憶,隻要看見就能看到年幼時爬上窗台的自己,那時的他執拗又笨拙,許下保護的誓言。